转眼已到五月初二。
刘瑾一早就回来找到刘昀,就好像是在等待上天给他最后的答案一样,找把椅子坐在院子里,就抬头对着天,早饭也不吃,茶水也不喝一口。
“吾儿,你起来了?”刘昀到院子时,刘瑾甚至都没回头,仍旧是仰头对天的模式。
刘昀走过去道:“叔儿,张永有跟你答复过?情况怎样?”
“不清楚。”刘瑾道,“我只能当他把话带给了太子,如果今天不下雨,那最迟后天上午,为父就得动身去南京。”
旁边的老李道:“大爷,还得给您收拾包袱吗?”
刘昀瞪他一眼道:“都到这会儿就别添乱了,今天这场雨一定能下来。”
“希望如吾儿所言。”刘瑾指了指旁边已经准备好的意思,“吾儿,陪为父一起等可好?”
刘昀心说,你自己发疯,还得带着我一起?
不过看刘瑾那沧桑无助的模样,刘昀突然感觉到,或许跟刘瑾在这么个特殊的困难时期荣辱与共,还帮其出谋划策,这应该是好事。
总比一来,刘瑾就已经得势,到时自己每每主动去巴结,刘瑾还爱搭不理强吧?
……
……
皇宫内。
一早,在宫后苑靠近奉先殿的地方,太常寺就配合钦天监,把祈雨的祭台都准备好。
此时的太常寺卿是挂礼部尚书衔的崔志端,这也是大明有名的道士尚书。
当天在此负责帮忙的,除了司礼监的戴义、李荣之外,王岳也主动请缨前来帮忙,除此外再就是东宫讲官侍读学士杨廷和,以及侍讲学士刘春。
杨廷和对于皇帝如此的安排,很是不理解,在到宫后苑后,便主动找到了戴义问询情况。
戴义道:“杨学士一早便赶来,实在辛苦了。”
杨廷和面色不善道:“今日本就要入东宫值讲,来得早晚无妨,但为何突然要随太子来此?祷雨之事一向是由陛下来完成,太子年少,怎能参与到这种事情?”
“这是……太子主动请缨的。”戴义叹道,“这不,太子在陛下抱恙在身时,能如此孝道懂事,陛下自然要给他这机会。至于您觉得太子对于祭祀等礼数不太了解,这不也请了两位学士前来,从旁指点?”
杨廷和这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来。
朱厚照想要在这里完成祈雨,但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明显不懂规矩,就需要有“专业人士”在旁教导。
戴义补充道:“这两年,陛下龙体多有欠安之时,太子也逐渐年长了,是该让他参与到这些事。陛下也是怕他对于礼数什么的不熟悉,希望杨学士能对其多加教导。”
眼见戴义以如此诚恳的态度,转达了皇帝的意思,就算杨廷和心中再有不满,也只能先忍住。
……
……
杨廷和这边,被戴义给稳住。
随即王岳走过来,低声问道:“戴公公,可有问询过,是何人挑唆太子提出祷雨之事?”
戴义道:“这也需人挑唆?”
“那就是没去探寻了?”王岳道,“有没有可能是刘瑾搞的名堂?太子可有意为其说情?”
戴义叹道:“你多心了,太子身边那么多人侍奉,少个把人的,太子就真会在意?再说,鼓动太子为天下百姓祈福,倒还能理解,这鼓动太子来祷雨……对刘瑾来说有何好处?”
王岳想了想,即便心中再恼恨刘瑾,但也不得不承认戴义说得有道理。
“刘瑾走了吗?”戴义问道。
王岳叹道:“本来定在明日,但因为这趟要送去凤阳府一些祭品,大概要延迟个一两日。”
戴义道:“那也没什么影响了。却不知得知刘瑾要走之事后,东宫的人作何反应?他们可有为其觉得不甘,甚至还有在暗中带一些玩乐之物入宫的?”
王岳凑上前道:“高凤先前带回消息,说是这两天,太子手上又有闲书,却不知是何人所给。”
“什么?”戴义一听,脸色瞬间大变。
我们费那么大的力气,把刘瑾给调走,结果人都还没走成呢,东宫又出现给太子找闲书供太子逸乐的人?
王岳道:“东宫这群人胆子很大,看来他们是不长记性。”
戴义皱眉道:“会不会是他们觉得,去凤阳府提督净军,是什么好差事不成?刘瑾这几日的反应如何?”
“这才是让人生气的。”王岳显得很恼火道,“据下面的人说,刘瑾这几天兴冲冲准备南下之事,见人就给喜钱,在人前都难掩喜色。看样子,他并不太抵触此差事。”
戴义道:“东宫的人是缺心眼吗?”
王岳问道:“他有没有可能是装的?”
戴义侧目打量过去,此时正好太子也带着张永等人过来,而此时的朱厚照已经沐浴更衣完毕,身上穿着一身素服,正跟崔志端讨要祭天用的法器等,却被告知没有,正在那发脾气争论。
或许是朱厚照觉得,既然是来祈雨的,那就得跟跳大神一样,整全套的装备。
被告知只是坐在那对着祖宗排位和皇天后土的神像祷告时,他能乐意?
我是来玩的,不是来静坐的。
那多无趣?
戴义随口道:“倘若刘瑾真是装的,那也让他继续装,打碎了牙和血吞,看他逞强到几时。”
说完,他也往朱厚照那边迎过去。
……
……
“太子……”戴义行礼。
朱厚照道:“戴大伴,怎么个意思?不是要祷雨吗?就让我穿这一身,跑那蒲团上坐着?就没旁的吗?”
“您要什么旁的?”戴义知道这熊孩子顽皮,只能是先顺着其意思,免得把事闹大。
今天祈雨的仪式进行不顺,皇帝一定会追究他戴义的责任,怪他没把事给搞好。
朱厚照脸上带着狡黠笑容道:“比如说桃木剑?再给我来点磷火什么的,酒有吗?用个烛台,我往上面吐一口酒,火花四溅那种。”
戴义听着就觉得心惊胆寒。
这熊孩子是打算来把奉先殿给点了?
纯粹是来捣乱的啊。
杨廷和走过去,喝斥道:“太子莫要胡闹!”
说来这句话也好使,朱厚照听到杨廷和声音,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回头看一眼,笑眯眯道:“杨先生也在呢?”
戴义看有撑腰的,急忙道:“太子殿下,今日杨学士乃是来配合完成仪式的,有些规矩您不懂,就由杨学士来教可好?”
“切,我当是来玩的呢。”朱厚照直言道,“感情我来祷个雨,还得派个先生来看着,指点我?让我来上课的?走了!没意思!”
“太子殿下……”
戴义一听,更觉得荒唐。
此时刘春也走过来,笑着道:“太子殿下,有关祷雨之事,自有其礼数,不过在这之外,加一些礼数也不是不可。”
相比于杨廷和的“铁面无私”,刘春则会显得很圆滑世故。
跟皇帝的独子去较劲?
再怎么说,眼前这位也是储君,这君臣有别,有时候管教不来,那就哄着吧。
朱厚照笑道:“还是刘先生通情达理,这样,我也不要什么酒了,给我来个桃木剑,让我上去耍耍。”
戴义道:“太子殿下,不能胡闹啊。”
“胡什么闹?今天是谁祷雨?本宫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朱厚照道,“只要能把雨给祷下来就行,你管我用什么法子呢?”
杨廷和怒从心起,正要上去好好教训朱厚照。
刘春眼明手快,赶紧拉着杨廷和到一边,顺带还低声劝说道:“太子年幼,规矩一点点教。”
朱厚照一看俩先生都走开了,此时更无所忌惮,一脸贼笑望着戴义道:“怎么?不听我的?今天是我主持祷雨仪式,就得按我说的来。张永,过去把火给本宫点上,本宫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