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雨裹着寒意渗进卫生院的砖缝,王砚正给药斗里的天麻换新标签,木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冷风。拄着枣木拐杖的周老汉弓着背挪进来,每走一步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后腰处还贴着几片褪色的止痛膏药。
“王大夫,救救我这老腰。”老人扶着桌沿慢慢坐下,布满老茧的手按在后腰,“疼了三年,打针吃药都不管用,现在连挑水都直不起身......”他撩起衣襟,后腰皮肤呈青紫色,肌肉僵硬得如同石块。
王砚翻开病历本,周老汉的脉沉细无力,舌质淡白,边有齿痕。“平时是不是总觉得没力气?手脚发凉?”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想起《医林改错》里的记载,目光落在墙角积灰的黄芪袋上。正要开口,张院长端着热腾腾的姜茶进来,茶碗里的红枣在水面轻轻摇晃。
“这是典型的气虚血瘀证。”张院长把姜茶推给周老汉,“补阳还五汤最合适。”他转头看向王砚,“黄芪得用足四两,当归尾、赤芍、地龙......记住,活血不忘补气。”老人布满皱纹的手突然抓住王砚的袖口:“大夫,这药......真能让我再下田?”
煎药时,王砚特意守在灶台边。父亲曾说过,黄芪久煎方能发挥补气之效。药香在诊室弥漫,周老汉盯着沸腾的药汁喃喃自语:“年轻时在矿洞干活,落下了病根......”他浑浊的眼睛望向窗外,远处山坡上,村民正在翻整土地准备春耕。
三剂药喝完,周老汉复诊时腰能勉强挺直了。但王砚发现他仍面色苍白,食欲不振。“光靠汤药不够。”张院长在药方里加了鸡内金和炒麦芽,“再让他每天嚼两片山楂。”老人接过药袋,突然从怀里掏出把晒干的艾草:“这是自家晒的,给药房添点药。”
这天傍晚,王砚去周老汉家回访。破旧的土坯房前,老人正试着弯腰捡拾柴火,动作虽迟缓,却比之前灵活许多。屋内灶台上,砂锅里熬着的补阳还五汤咕嘟作响,混着柴火的烟味,在昏暗的灯光里交织成温暖的气息。
“王大夫,你看!”周老汉兴奋地从床底拖出个木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用红绳捆好的草药,“我照着《本草纲目》认了几种,这是车前草,这是夏枯草......”他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药草,“等病好了,我也想帮着采药。”
深夜的卫生院,王砚在病历本上记录着周老汉的恢复情况。窗外春雨淅淅沥沥,药圃里新栽的黄芪苗在雨中轻轻摇晃。手机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补阳还五汤,黄芪为君,重在补气行血。但对久病之人,更要补其信心。”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忽然明白,这剂补阳还五汤,补的不仅是周老汉亏虚的阳气,更是一个老农对土地的眷恋,对生活的希望。在青石路上行医的日子里,每一味药都是打开患者心门的钥匙,而医者要做的,就是找到那把最适合的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