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崩塌的轰鸣声中,沈寒星背着慕容翊的尸身坠入寒潭。刺骨潭水灌入鼻腔的刹那,他看见苏青黛雪白的长发在深水中铺展如网,发梢缠着青铜鼎残片正往潭底沉去。怀中的红玉残片突然发烫,竟将周遭水域映成血色。
“寒星...“水波扭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苏青黛悬浮在鼎骸中央,白发间游动着金色蛊虫,“把承影剑给我。“她的瞳孔已化作琥珀色,眉心血莲纹蔓延至耳后。沈寒星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剑柄螭龙纹正与后背的金针共鸣——那是三日前为救慕容翊中的七十二枚锁魂针。
慕容翊冰冷的指尖忽然抽搐,尸身心口灰烬中钻出金蝉蛊。蛊虫振翅扑向苏青黛时,潭底突然升起数百具戍卫军骸骨,锈迹斑斑的铠甲上龙纹钉泛起幽光。沈寒星挥剑斩碎前排骸骨,却发现断骨中涌出黑水,遇空气即燃起青焰。
“快毁剑!“慕容翊的尸身突然睁眼,金芒在瞳仁流转,“这些是承影剑的剑奴...“话音未落,苏青黛的白发如利刃穿透他胸膛。沈寒星目眦欲裂,承影剑脱手掷出,却见剑锋被金丝缠裹着没入苏青黛心口。
剧痛从后背炸开,锁魂针被无形之力扯出。沈寒星呕着血沫抓住红玉残片,记忆如潮水冲破禁锢——二十年前镇北侯府的火光中,妇人腕间银铃与承影剑相击的清响,密室摇篮里两个啼哭的婴孩。当追兵破门时,妇人将红玉塞进他襁褓,把另一个孩子推进密道...
金蝉蛊在苏青黛眉心爆开,慕容翊的尸身化作流光融入承影剑。青铜鼎残片突然聚合,将苏青黛封入光茧。沈寒星挥拳砸向光茧,指骨碎裂时听到她最后的呢喃:“剑格龙睛...用我们的血...“
承影剑插入潭底祭坛的刹那,寒潭分作阴阳两极。沈寒星拖着苏青黛游向阴极漩涡,白发缠着他的脖颈渐成桎梏。阳极处浮起青铜棺椁,棺盖螭龙纹与慕容翊颈后刺青完全吻合。
“开棺!“慕容翊的声音在剑鸣中回荡。沈寒星以残玉划破掌心,血染棺盖时,整座寒潭突然静止。棺中飘出的不是尸骸,而是卷泛黄的《镇北军志》,首页赫然画着双生婴孩的刺青图。
苏青黛的银铃碎片突然悬浮成阵,在潭底投射出尘封往事:景和二十三年秋,药王谷主潜入侯府调换婴孩,真正的世子被烙上黥纹投入死牢。沈寒星颤抖着抚摸苏青黛锁骨下的“囚“字——那本该刻在自己身上。
“所以你是...“他看向光茧中逐渐透明的苏青黛,她腕间浮现的侯府嫡传玉镯与记忆重合。承影剑突然悲鸣,剑身映出慕容翊的虚影:“沈兄,看身后!“
潭水化作万千剑刃袭来,沈寒星抱着苏青黛滚入棺椁。青铜内壁刻满血书:“吾以亲子为蛊皿,承影剑气养之,待双玉合璧日,蛊母醒则天下倾...“字迹突然扭曲,显出药王谷主的落款。
棺椁急速下沉,坠入地下溶洞。钟乳石滴落的毒液腐蚀地面,显出北斗七星阵。慕容翊的虚影按住阵眼:“此乃当年沉银案真正目的——以十万灾民气血养蛊母!“
苏青黛忽然苏醒,白发绞住沈寒星咽喉:“杀了我...趁蛊母未醒...“她的指尖却违背意志结出法印,洞顶坠下七具玄铁棺,每具都躺着与慕容翊容貌相同的人偶。
“这些都是失败品。“慕容翊的虚影抚过人偶心口,“直到二十年前,药王谷主用侯府世子的心头血...“他忽然化作光点没入第七具人偶,人偶睁眼的刹那,沈寒星看见苏青黛泪落如珠。
溶洞开始崩塌,沈寒星背着苏青黛在坠石间腾挪。怀中人忽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他眼皮上:“看破虚妄!“血光中,溶洞化作当年药王谷炼蛊窟,三百童男童女被金丝吊在半空,心口插着龙纹钉。
“那就是你我...“苏青黛指着最中央的两个孩童。沈寒星头痛欲裂,记忆碎片拼出真相:他们才是真正的双生子,慕容翊不过是药王谷主用傀儡术造的替身。红玉本是压制蛊毒的药引,却被谷主篡改成控制人心的法器。
第七具人偶突然暴起,软鞭招式与慕容翊如出一辙。沈寒星以承影剑格挡时,剑锋竟被人偶体内的金蝉蛊吸附。“他才是蛊母本体!“苏青黛的银针刺入人偶百会穴,“杀了他!“
剑锋贯穿人偶心口的瞬间,沈寒星听见慕容翊的笑声:“沈兄这一剑,等了好多年...“人偶表皮剥落,露出紫袍碎片,心口嵌着半块龙纹虎符——与沈寒星怀中的残符完美契合。
溶洞顶端轰然开裂,月光如银瀑倾泻。苏青黛的白发开始脱落,露出原本的青丝:“双生蛊的解法,是以至亲血脉祭剑...“她突然夺过承影剑刺入自己心口,血溅在虎符上凝成北疆地形图。
沈寒星接住她瘫软的身躯,发现她锁骨下的黥纹正化作飞灰。慕容翊的虚影从剑身浮现:“带她去雁门关...那里有...“话音被地动山摇淹没,整座溶洞坠入岩浆。
三年后,雁门关外红枫岭。沈寒星独坐断崖,承影剑横放膝头。山风掠过时,剑穗上的银铃与青丝纠缠不休——那是苏青黛最后一缕白发所编。
“禀将军,北狄大军压境!“副将捧上虎符。沈寒星摩挲着符身裂痕,那里还沾着慕容翊最后一滴血。三年前地宫崩塌时,是这枚虎符引着残存的镇北军旧部找到昏迷的他。
号角声震落枫叶,关外尘烟中有金翅蛊虫铺天盖地而来。沈寒星挽剑立于城头,忽然听见熟悉的笑语:“沈兄的剑,还是这般呆板。“紫衣公子坐在敌楼飞檐上抛着酒壶,颈后龙纹刺青鲜活如生。
“慕容...翊?“剑锋微颤,城下蛊虫突然转向噬主。那公子化作金光没入剑身,沈寒星背后传来银铃清响——月白衣裙的姑娘摘下斗篷,鬓边红叶簪映着晚霞如血。
“我说过,蛊母醒则天下倾。“苏青黛将《九转还魂经》残页抛向敌阵,“但没说过,醒的不能是我们。“她腕间新铸的银铃炸响,十万蛊虫凝成慕容翊的虚影,朝着北狄大军挥出流云鞭。
暮色降临时,沈寒星在残阳中看见三个影子并辔而行。承影剑突然脱鞘飞向星河,北疆百姓都说那夜见到紫微星旁多了颗将星,其光灼灼,永镇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