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佛堂,众人循着人声望去,果然见远处滚滚浓烟升腾而上,几乎遮云蔽日。
住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侯爷,今日便到这里吧。”
展十一心里松了一口气。
告别住持,谢清和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父亲,我先去歇息了。”
谢远山淡淡应下。
休息的房间就在不远处,展十一唯恐人多耳杂,健步如飞带着谢清和回了房。
房门一开,便见展十七跪下:“世子爷。”
谢清和:“是你放的火?”
“是,小的有要事禀报,拖延不得只得出此下策。”展十七抬头,看一眼谢清和:“祝姑娘出事了。”
他心知谢清和担心,故而也不拖延,将府中发生的事事无巨细汇报了一遍。
谢清和听完,神色晦暗:“张管家不至于大胆至此,是谢清则的意思。”
他说的笃定,似乎并不需要回应:“诚王同我提过这位郑虎,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但若谢清则留下的筹码更大,繁音只怕……”
谢清和没有说完,他骤然站起:“我要回京。”
展十七:“侯爷那边……”
谢远山不会轻易放人,除非他们偷着走,可一旦这样,等于告诉了谢清则此行是为了救人,那攀扯到祝繁音那里,就是真有事了。
谢清和神色不变:“告诉他,是太后召见。”
展十七白了脸色。
假传太后懿旨,这是更大的罪孽。
谢清和倒不担心:“展十一,你去父亲那里,就说是诚王遣了人来,说宫中宣了旨,要我即刻入宫。展十七,你去找陈嬷嬷,准备好马车过来接我,然后,去找两匹好马,在山下等着我。”
展十一二人领命而去。
谢清和坐回到轮椅上,他望着屋顶绘制的佛家故事,却两眼空空不知落到何处。
恍惚记起来前几日所想,他原本想将祝繁音留下,效仿诚王所言,给自己留下足够的时间。
可如今却又有些怀疑,临江侯府对于祝繁音而言,真的是能待的地方吗?
她原本可以待在香房。
是他将祝繁音从香房拉了出来,一同陷进了侯府深深的泥沼里,这才让祝繁音招致如今的祸事。
他当真希望,祝繁音留下来,即便要面对这样的未知吗?
谢清和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倘使祝繁音是心甘情愿,他也可以和谢清则斗,也可以护佑祝繁音的安全。
可他心里清楚,祝繁音只是为了恩仇。
他们之间,不过各取所需。
祝繁音实在不该、更不必冒这样大的风险。
谢清和长长叹一口气,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慌。
陈嬷嬷推开了房门:“世子爷,马车备好了。”
谢清和点头:“走吧。”
展十一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刚到门口便见了展十一,还带着谢清则。
谢清则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清和,父亲要我过来叮嘱你,此番进宫,要替父亲好好谢谢太后娘娘。”
谢清和也跟着笑:“兄长放心,这是自然。”
谢清则往房中望了一眼:“哎呀,传话的公公是哪一位?我还想着要给些辛苦钱呢。”
谢清和抬眼看向他:“是个生面孔,长得挺白净,不过兄长放心,我已经给过了。等进了宫一定问清楚,再来告诉兄长。”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谢清和微一点头,展十一立马过来从陈嬷嬷手中接过轮椅:“用不好教贵人等我。”
谢清则微笑点头,注视着谢清和上了马车又离开,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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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山下,展十七已经备好马,正来回踱步,等得心焦。
谢清和同展十一交换了外衣,又吩咐道:“等到了附近乡镇,便会有人来找你,届时你继续驾车以防万一。入京之后直接到诚王府,等我过去。”
展十一自然应下。
另一边,陈嬷嬷正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清和的腿,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
谢清和叹气:“陈嬷嬷,等我回来再同你解释。”
陈嬷嬷却摇头:“老奴哪里需要解释,能看到世子爷安好,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谢清和深深看了陈嬷嬷一眼,点了点头便立刻转身,策马回京。
一路疾驰,至汴京时已天近黄昏。
二人不敢停歇,朝着诚王府急奔。
等到地方,立刻翻身下马,进门找诚王。
诚王正在看他新买的话本,书房乍然被推开,被吓一跳,待看清来人是谢清和,又放下了心,口中念念有词:“清和啊,你来怎么不让人……”
话没说完,他骤然感觉不对,僵着脖子缓缓站过去,他面前长身玉立、面色不佳的这位,正是谢清和本尊。
诚王:“你你你……你怎么站起来了!”
谢清和抓着他的手:“下次跟你解释,先随我去救人。”
诚王:“?”
谢清和一边拖着诚王往外走,一边简要概括了侯府的事情,又将诚王要做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诚王听得喜笑颜开:“英雄救美嘛,这我熟。”
谢清和:“……”
算了,有求于人,忍一下。
展十七已经备好了面具,谢清和戴好上马。
诚王蹙眉:“你这是干什么?”
谢清和看他一眼,懒得解释:“快走。”
此刻官府里头,也并不太平。
张管家晌午时分便过来,要将祝繁音带回家:“官爷,这是侯府的琐事,这丫头不听话,私自报了官,其实何至于此呀,侯爷不会问罪于她,我们查清楚就可以了。”
郑虎自然不允。
开玩笑,官府什么地方,一个年轻小姑娘宁愿自己报官进官府躲着,就足以说明这侯府,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这话自然不能当着人面说,郑虎义正词严:“张管家啊,你就放宽心吧,侯府的事情何等严谨,我们自然是要竭尽心力的,若这刁奴当真做了贪昧的事情,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张管家:“……”
这个郑虎,当真是油盐不进!
两人你来我往好半天,张管家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能说服这位郑虎。
正僵持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道清越男声:“哟,郑虎,你这处还挺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