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码头
- 蟹岛寻宝(燕子号与亚马逊号)
- (英)亚瑟·兰塞姆
- 8814字
- 2025-05-16 10:51:44
他回首侧耳倾听,
强劲的信风呼啸而过;
他抬头凝视远方,
阳光下唯有汹涌的海浪。
——比恩尼
皮特鸭稳稳地坐在洛斯托夫特内港北侧码头上的一根系船桩上,享受着正午温暖的阳光。他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斗,一边注视着下方那艘准备出海的小型绿色双桅帆船。他是一个老水手,眼角布满了核桃壳般的皱纹,脸颊上蓄着一圈花白的胡须。他曾驾驶过高速帆船,前往中国采购茶叶;他也曾驾驶过羊毛船,前往澳大利亚购买羊毛;还曾无数次绕过好望角,对那儿的每一块礁石、每一片港湾都了如指掌。但现在,他很久都没有出海了。他住在诺福克河畔的一艘旧船上,只在诺维奇、洛斯托夫特、雅茅斯以及柏克尔斯之间往返航行。有时候,他的船上堆满了圆溜溜的土豆;有时候,他的船上堆满了黑乎乎的煤炭;有时候,他的船上堆满了搭建茅屋用的芦苇,高到几乎让船帆都难以展开。然而,他平时并没有太多的事要忙。因此,他时常会把他的老货船留在沃尔顿水泊,自己则会溜达到洛斯托夫特港,看看往来的船只和打鱼的渔夫,呼吸一下清新宜人的海风。最近两三天,他总是坐在那根系船桩上抽烟,因为他非常喜欢那艘停泊在港口里的绿色小帆船。
这艘小帆船看上去有些与众不同。船上似乎只有一名船员,就是那个秃头的大胖子。还有两个小女孩儿是他的助手,她们偶尔会叫他“吉姆舅舅”,但多数时候会叫他“弗林特船长”,所以皮特鸭知道他的名字。那个弗林特船长把两个女孩儿分别叫着“南希船长”和“佩吉大副”,然而,皮特鸭心想,那只不过是他在逗她们玩罢了。然而,最让皮特鸭感到奇怪的是,船上好像再也没有其他船员了。不过,谁都能看出来,这艘帆船马上就要出海了。弗林特船长和这俩女孩儿总在镇上的航海商店进出,不仅买过新帆布桶、油漆、穿索针,而且还买过一些备用木块和其他一大堆物品。就在船上的储备品几乎准备齐全的时候,皮特鸭的一个海关朋友告诉他说:“你知道吗?这艘船曾经完成过两次环球航行呢,不久前刚从海上返航归来。”老皮特鸭从码头上方注视着码头下的这艘船,希望他自己也能搭上它去远航。“它可能要去遥远的他乡,要去深海航行。”他自言自语地说道。他想起了南海附近纽芬兰浅滩上的那些小帆船,想起了海面上翻滚追逐的飞鱼和海豚,想起了帆索的嘎吱声,摇晃着的罗盘上的灯光,还有划过夜晚星空的高大桅杆。他希望他能够再次出海,再次扬帆远航。
那天早上,弗林特船长和他的两个外甥女似乎比平时更加繁忙了。先是整理船舱,接着又打扫木屑和刨花,后来又擦洗甲板、粉刷油漆,最后还通过排水口清除污水。他们时不时地抬起头来,望一眼码头和海关大楼与火车站之间的那条公路。老皮特鸭仍然端坐在码头上,悠闲地抽着烟斗,偶尔也扭过头去看看身后,然后挠挠头,不明白下边那些船员们为什么老要往上看。过了一会儿,一个骑着一辆红色自行车的电报童出现在码头上。这时候,弗林特船长已经爬上梯子,接着走上码头迎了过去。他接过一份装有电报的橙色信封,递给那个小男孩儿六个便士,告诉他说:“电报不用回了。”信封一撕开,就听到他对那俩女孩儿说:“哎呀,这下完了,他不能来,来不了啦!要是没有他,我们出不了海呀。可是现在发电报给燕子号的船员们已经来不及了。他们马上就要赶过来了。”船上三个人显出一脸沮丧的样子。不过,除了电报外,他们似乎还在等人,因为南希船长和佩吉大副还在甲板上焦急地来回走着,不时抬起头,望望码头。没过多久,海关大楼的拐角处突然走来两个男孩儿和两个女孩儿。他们走在一名搬运工身旁,伸出手帮忙扶着一辆手推车,生怕车上堆放的行李会滑落下来。行李最上方是一个笼子,笼子内装着一只绿鹦鹉。那个较小的男孩儿走在后面,他身后跟了一只动作敏捷的小猴子,猴子的脖子上还拖着一条长链子。皮特鸭扫了他们一眼,心想,他们一定拐错弯了吧。
刚才有什么事儿把他们四个吓坏了。他们立马叽叽喳喳地交谈起来。
“你们刚才看到他戴的金耳环了吗?”一等水手提提问。
“他怎么凶巴巴的?”见习水手罗杰问。
“凭什么波利不能说‘八片币’?要是它乐意的话,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约翰船长说。
“也许只是个误会。”苏珊大副说。
“幸亏你们要找的不是他的船。”搬运工说。
“怎么啦?他有船吗?”
“千万不要和黑杰克发生争执,”搬运工说,“你们的鹦鹉竟敢说‘八片币’!你们知道吗?镇上有多少孩子被黑杰克打得头破血流!就是因为在他背后喊过‘八片币’。你们不能在黑杰克面前提‘宝藏’两个字。千万不要!你们也不能提螃蟹。瞧,那就是他的船,那边儿那艘黑色帆船。这一艘是你们的。你们刚才说它叫什么来着?”
“野猫号。”提提说。
“以我们小岛的名字命名的。”罗杰说。
“船舷上怎么不见它的名字?”搬运工说,“船身上的漆是新刷的吧?”
这时候,南希和佩吉正好抬头看见他们沿着码头走过来。
“他们来啦!”佩吉猫下腰,透过天窗,向甲板下忙碌着的弗林特船长大喊。
皮特鸭又看了一眼来自燕子号的船员们。难道他们是冲着这艘小帆船来的,是这样吗?嗯,他们根本没有拐错弯儿。
“你们可来了,”南希大声喊道,“燕子号和亚马逊号万岁!快下来吧!美丽的野猫号在等着你们呢!真正的双层铺,一层摞着一层,个子高的睡上层,个子矮的睡下层。弗林特船长还给吉博尔做了个笼子,可比其他猴子的笼子漂亮多了。”
“我们还有一间豪华厨房,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呢。”佩吉大副对苏珊大副喊着说,“就设在甲板上,船舱下面不会有油烟味。”
“燕子号和亚马逊号万岁!”约翰、苏珊、提提和罗杰齐声回应,就像上次放假的最后一天,他们驾驶燕子号和亚马逊号从北湖上返航,途中也曾那样呼喊过。接着,他们双方热烈握手。南希甚至还和吉博尔握了一下手,不过,在她问候鹦鹉的时候,因为他们的老交情,鹦鹉只是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手指。自从坐火车旅行结束后,鹦鹉的心情一直很不错,就像南希很久以前教过的那样,总是“八片币!八片币!”地叫个不停。
“它还没忘呢。”南希说。
弗林特船长回到甲板,燕子号上的四位水手纷纷向他招手。听到南希的话后,提提转过了身子。
“它当然没忘啦,”她说,“它的记性好着呢。我们出车站的时候,它就那样叫着,而且当时还有一个戴着金耳环的人……”
“‘说什么?说什么?’那个人气势汹汹地问,”罗杰插嘴说,“那个人一边不停地问‘说什么?这谁的鸟?’,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我们,甚至还想伸手来抓笼子。提提不让他碰,可他一直跟着我们,直到守桥的人拦住他,警告他不要跟在我们后面……”
“你好啊,鸭先生!”搬运工对那个老水手说。他当时正在向码头对面打招呼,那里停着一艘亮闪闪的黑色纵帆船。“哎呀,真的是黑杰克。他比以前更坏了。他好像要出海,我们正好可以避开他。听说他又要去找你的蟹岛啦!他那艘破船或许真能带他找到那个鬼地方。”
弗林特船长顺着梯子爬上了码头。
“你好,约翰船长。”他说,“你好,大副先生。见到你真高兴,一等水手。你好,罗杰,当见习水手不累吧?你好,波利。哦,还有吉博尔,你们还好吗?”
“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会迟到,”约翰说,“不知道什么原因,火车晚点了。你们没有等太久吧?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皮特鸭发现,弗林特船长和他那俩外甥女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这就是我们最大的问题。”南希说。
“我们走不了啦。”佩吉说。
“现在没办法出发了。”弗林特船长说,“这些袋子装着易碎的东西吗?”
“没有。”苏珊说。弗林特船长和搬运工把四个长长的帆布工具袋抬到码头边,然后用手提起袋子,把东西哗啦一下子倒在帆船甲板上。
“不管怎么样,到了这儿真让人开心啊!”约翰说。
“燕子号在路上碰伤了吗?”提提问。
“没有,”弗林特船长说,“去看看吧,它身上一块儿刮痕都没有。它还停在吊艇架[1]上呢,完好无损。我们的小艇也很好。”
“燕子号,我们可爱的老朋友!”提提一边说,一边看着船下的燕子号。弗林特船长先用板条箱把这艘小帆船装好后,从遥远的北湖运到了洛斯托夫特港。它稳稳当当地挂在纵帆船右舷的吊艇架下方。它的船桨、主桅杆和老旧的褐色船帆仍然非常齐整,全都收拾得好好的,现在已经做好下架入港的一切准备。“燕子号,可爱的老朋友!”提提又一次喃喃地说。
现在他们已经卸掉了手推车上的所有物品。苏珊随身带着她那个盖子上绘有红十字的黑铁箱子,里边装满了各种日常药品,什么碘酒啦,感冒药啦,止泻药啦,可全啦,对了,还有贴在膝盖上的伤湿止痛膏呢。这个箱子曾是她收到过的最好的圣诞节礼物。自打她有了这个箱子,每当有人跌倒的时候(通常是罗杰),她就非常高兴,因为她有机会帮助别人缓解疼痛了,当然,她也会为罗杰受伤感到遗憾的。约翰也有一个小铁箱子,里面装了一副罗盘、一支气压计,还有一些无法塞进工具袋的小玩意儿。罗杰带的东西都放在工具袋里,不过,他的小猴吉博尔却有一个自己的箱子,里面装了一张小毯子和一个它最喜爱的铁杯子。南希曾经照看过它一段时间,所以每次看到它那只箱子外侧的大写名字时,她就会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提提的箱子里装的全是写写画画的文具。不过,她还负责保管一副望远镜,其实那是约翰的望远镜。
他们一个个顺着梯子爬下来,登上了野猫号。
“小心!波利要滑下去了。”弗林特船长提醒说,提提及时抓住了滑向绳子末端的鹦鹉笼子,这根绳子还是弗林特船长从搬运工那儿借来的。罗杰和小猴吉博尔也下到了船上。罗杰本来走在前面,吉博尔紧随其后,不过比起它的主人来,吉博尔爬梯子的速度要快上一大截,所以它很快就超过了罗杰,还比罗杰先下到甲板上。约翰还留在码头上,他正在支付搬运工从火车站到码头的搬运费。
“好了,”弗林特船长说,“现在该料理一下船务了,船员们都上船了。”
“餐厅里的饭菜早准备好了。”佩吉说。这时候,约翰和弗林特船长也跟随其他人登上了甲板,“我没有做饭,”她急忙又加了一句,“那些吃的都是从饭馆叫的。不过,我们下次会亲自动手的。”
“过来吧,”弗林特船长说,“都到这儿来。现在把工具袋丢在甲板上吧。我们去吃饭,然后商量一下。小心碰头!哦,我忘了,对于你们来说,这里的空间够大的了。我下去的时候,可没这么容易呀。你们瞧,我每次下去的时候,头上都会碰出一两个大包。”
他们前簇后拥地爬下通往船舱的梯子。没过多久,即便是打开甲板天窗,也听不见他们的说笑声了,人们还以为这是一艘被人遗弃的帆船呢。燕子号和亚马逊号的船员们围在弗林特船长身边,都待在甲板下的船舱里。不过,鹦鹉波利还留在它的笼子内,独自在甲板室的屋顶上沐浴着灿烂的阳光。陆地旅行结束了,它一边整理自己的羽毛,一边自言自语。有时候,它会说“漂亮的波利”;有时候,它又说“八片币”。
甲板室上方的码头上,只剩下皮特鸭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系船桩上。搬运工已经推着手推车返回车站了。皮特鸭仍然坐在他喜欢的老地方,一边抽着烟,一边思考着什么。不管怎么样,他需要思考一下,为什么不试试呢?想到这儿,他放声大笑起来。他仿佛听见他的女儿们在评论她们的老父亲。他下定了决心。于是,他开始仔细观察那艘绿帆船的桅杆。船上应该有一些一般人干不来的活儿吧。
尽管都很饿,但在最初的几分钟里,他们还是不想立即进入餐厅吃饭。甲板下的船舱真宽敞,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太多了。谁也没有想到弗林特船长会信守他的诺言,竟然会带他们乘坐真正的帆船出海远航。然而,他们真的来了。所有人都再次相聚,来到海港,现在已经坐上了一艘小帆船,马上要开始远航了。当年这艘帆船是一艘航行于波罗的海的商贸船,船上建有一间甲板室和一间水手舱,里面分别铺设了两张床铺。后来,弗林特船长在货舱的舷墙间铺上了甲板,并且在货舱上方安装了一个狭长的天窗,然后又在原来堆放木料和土豆的地方安了一张餐桌,餐桌周围分布着四间客舱。一间客舱是约翰和罗杰的;一间是苏珊和提提的;还有一间是南希和佩吉的;第四间客舱是一间医务室,必要时用来治疗生病的船员。“不过,当然啦,”弗林特船长说,“要是真有人生病了,而且病得太厉害,我们会把他送到船舱外,免得打扰到别人。”弗林特船长自己住在甲板室,那地方便于他操纵船舵,查看海图。水手舱也被改造过,其中一部分变成了吉博尔的笼子,这样它就能像其他船员一样,拥有自己的床铺,不同的是,这张床铺装有围栏。如果它占了大家的道,就可以把它锁起来。餐桌的两头、水手舱内,以及其他地方都是他们的活动场地,那里有储物柜和壁橱,全部塞满了各种罐头食品。
弗林特船长和佩吉骄傲地打开一个又一个橱柜,苏珊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牛肉糜压缩饼。”佩吉说,“我们准备了很多牛肉糜压缩饼和火腿,够十个人吃上一年呢。”
“是不是太浪费了?”苏珊问。
“可以把它们保存起来。”弗林特船长说,“你们猜猜,地板下是什么?”他问。
“压舱石。”约翰说。
“不,是水箱,”弗林特船长说,“压舱石可比不上它们,而且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没水喝的滋味会叫人有多痛苦。”
“难道山姆·比德福德要带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南希问,“可能他只是说说罢了。”
“但是现在他没来,我们不能起航了,”弗林特船长说,“幸好吃饭倒是没有什么妨碍。不知道你们饿不饿,反正我是想吃饭了。”
甲板天窗下方不时传出阵阵欢笑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笑声逐渐稀疏。吃完饭后,所有人又陆续上了甲板,他们的谈话严肃起来。
“我们不能自己安排出海吗?”南希这时正在说。
“你可以给我们讲讲接下来该怎么做。”约翰说。
“注意!”弗林特船长说,“现在谈这些没什么用。你和约翰都是很优秀的水手,两个大副都是难得的好厨师,我对一等水手和见习水手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可是野猫号不同于燕子号和亚马逊号。如果我们打算乘它出海,就还需要另外一位帮手,他可以和我轮流驾驶这艘帆船……”
这时候,皮特鸭从嘴角取下烟斗,放在系船桩上敲了敲,然后站起身来,走到码头边喊了一声:“船老大!”
弗林特船长抬起头,看见了那个老水手,他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
“船老大,”皮特鸭说,“我能和你聊聊吗?”
“哈哈,当然可以,”弗特林船长说,“那边有梯子。”
皮特鸭飞快地沿着梯子爬下来,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野猫号甲板的中央。其他人站在那儿望着他,心里在想,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是这样的,船老大,”老水手说,“这几天我一直忘不了你们的小帆船,我越看越喜欢它。我老想着再去深海看看,我可是在海上打过很多滚儿的,你尽管相信。我想问问,你们不介意再带上一个船员出海吧?”
约翰和南希互相看了一眼,眼角闪过一丝希望。不过,这样的事儿也太巧了点儿,不大可能是真的吧。弗林特船长会怎么说呢?
“船员?”弗林特船长问,“为什么呀?加上我自己,我们已经有三位船长,两位大副,一等水手、见习水手各一个,还有一只鹦鹉和一只猴子。”
“我都瞧见了,”老水手说,“我呢,我也乐意当个一等水手,大副们每人一个一等水手帮忙,不是什么坏事。”
弗林特船长笑了:“其实,我们正好缺个人手。可你到底能不能做个一等水手呀?你知道,我们对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们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鸭子,”老人说,“皮特鸭。而且我的确像一只鸭子,打从我是个鸭宝宝起,我就在海上漂着。过去几年我在内河上跑船,不过,确切地说,我是个深海水手。我在赛莫霹雳号上干过水手……”
“什么霹雳号?”弗林特船长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古老的赛莫霹雳号。”皮特鸭说,“你很难找到像我这样有经验的老水手了,已经有六十年了,可能还不止呢。”
“那是一艘很棒的船。”弗林特船长说。
“如果你考虑好了,船老大,”老水手说,“如果对你无所谓的话也就算了。桅杆上那个支垫是不是要脱落了?加不加入都不打紧,我最好还是帮你们一把。”他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升降索,就在他们还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爬上了帆船的主桅杆。一分钟后,他的一条腿已经钩住了桅杆上的十字架。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和一团麻线,在大家头顶上忙活起来。
“哇!”南希说,“好厉害呀!”
弗林特船长没吱声。他举起手,遮住刺目的阳光,想看看皮特鸭到底在桅杆顶忙些什么。
这时候,一直在甲板室下面查看小引擎的罗杰也忍不住跑上了甲板,他可不愿错过甲板上发生的任何事儿。
就像其他人一样,他也仰起头,紧盯着桅杆顶。“嗨,”他说,“他在干什么呀?”然而,没有人回答他。他扫了一眼整个港口,这里还挺不错的。港口的平旋桥已经闭合了,手推车、汽车和行人正在桥上来回穿梭。码头对面是海关大楼入口上方的盾形标志,远处林立着高大的渔船桅杆。在干船坞旁边的内港里,一艘蒸汽拖网渔船正在接受维修,耳边可以听见工人们清除铁锈、敲打铆钉发出的巨大声响。港口另一侧还停泊着一艘纵帆船,就是那艘系在南码头旁边的黑色纵帆船。有人在往船上搬运储备品,或者是货物,罗杰在心里嘀咕。突然,他发现黑帆船的甲板上竟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喂,”他说,“那儿有个人,就是那个想欺负提提的鹦鹉、戴金耳环的家伙。”
“在哪儿?”提提说。
“就在那儿,就在那艘船上。他在看我们呢,他正拿着望远镜看我们。”
“他可能想知道我们的主桅杆怎么了。”约翰说。
此时皮特鸭正从桅杆顶上滑下来。他双手交替抱住桅杆,双脚稳住身体,迅速向下滑动,比上去的时候要快多了。
“太好了!”弗林特船长说,“你刚才说,你在赛莫霹雳号上当过水手?世上没有几艘船能比得上它了。我想我们可以合作。不过,你最好先认识一下其他人。这是约翰船长,这是南希船长,他们俩都有自己的船。这是一等水手提提。这是罗杰,我们的后勤见习水手。两位大副在哪儿?大副们都是烹饪高手。啊哈,她们来了。这是燕子号上的苏珊大副,这是亚马逊号上的佩吉大副。这是鸭先生,他希望和我们一起去英吉利海峡……”
“去英吉利海峡,先生?”皮特鸭不解地问,“我以为你们要去国外。”
“要是我们一起努力的话,”弗林特船长说,“我们没理由不去国外。可我们现在还没有制订计划呢。”
“我想去的可是深海呀。”皮特鸭说。
“你觉得我们适合这样的航行吗?”
“你们这艘小帆船结实着哩,”皮特鸭说,“两个大男人,加上一个男孩儿,可以驾船去任何地方。”
“还有咱们几个女孩儿呢!”南希气呼呼地说。
“我没有把女船长算在内,”皮特鸭说,“我也没有算上两位大副和一等水手。我自己也有仨女儿,尽管她们都定居下来了,而且有了家庭,可她们个个都是合格的水手。”
南希咯咯地笑了。“没关系的,”她说,“总是有人不理解我们。”
“要过多久你才能加入我们?”弗林特船长问。
每个人都竖起耳朵,认真倾听他的答案。皮特鸭想了想,没有马上回答。
“是这样的。”他说,“在和你们一起动身前,我要把自己的老货船料理一下。它现在还停在奥尔顿,我必须把它送往柏克尔斯,好让我的女儿们在我不在时替我好好照看它。处理好这些要花时间的。况且,我还要把自己的东西整理整理。我好久都没出过海了。”
听完他的话,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或许要过很多很多天,他们才能起航。
皮特鸭还在不停地唠叨着。他望了望天空,又嗅了嗅甲板上吹过来的海风,接着又看了一眼海关大楼上方的风向标。“现在柏克尔斯正好是顺风,我的老货船也正好顺风,人们都称它‘诺维奇之箭’。所有人都知道它。我不敢说明天早上我就能带着我的破烂儿回到这儿,但我保证,你们在我回来前不可能出海。依我这个老头子看,船上的索具还要认真准备准备。”
弗林特船长哈哈大笑起来,说:“我还以为你要说下周才能回来。没关系。如果你不介意,和我挤一间甲板室吧,我们这儿倒是需要你。我们俩可以负责掌舵……”
几分钟后,弗林特船长和皮特鸭一起上了码头,然后走向了港务局长的办公室。
“哇,他救了我们。”南希说。
“皮特鸭的名字很可爱,不是吗?”提提说。
“那家伙还在拿着望远镜四处观望,”罗杰说,“不过,他现在没把望远镜对准我们。他在观察码头上行走的弗林特船长。”
越过水面,他们可以看见那艘黑色纵帆船。曾经因为鹦鹉发火的那个男人正站在甲板上,手里举着一副望远镜,正在望着弗林特船长和皮特鸭,他们刚刚拐入港务局长的办公室。
弗林特船长一个人返回来了。他看上去神采飞扬,心情很好。
“我们不可能找到更好的水手了,”他说,“港务局长告诉我说,这老头儿是洛斯托夫特港周围最厉害的水手。他在赛莫霹雳号上干过呢!如果这老头儿和我们一起出海,我们会学到不少东西的。现在只要他一准备好,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发了。明天开始试航。哦,过不了后天,我们一定会出海。刚才接到山姆不能来的消息后,我差点儿慌了神。现在来了一位赛莫霹雳号上的老水手,真是天助我们!太好啦!”
“赛莫霹雳号是什么船?”罗杰问。
“一艘装备精良的快速帆船。”弗林特船长说,“它是以一场战斗出名的,尽管那是场陆上战斗,它不像塞拉米斯号。哦,对啦,罗杰,我听说你画过塞拉米斯号,我想说的是,你应该知道怎么给战舰画烟囱。如果想成为一名水手,你必须先成为一名工程师。你已经看过这艘船的引擎了……”
罗杰羞涩地咧嘴笑了。“你怎么知道啊?”他问。
“你的左脸颊上有一大块油渍,”弗林特船长说,“除了在引擎那儿,你不可能从别处沾上它了。就这么简单,是不是?好啦,现在再去看看它,把你客舱里的东西收拾收拾。你们也过来吧。明早鸭先生到来之前,我们还有很多活儿要干。”
接下来的时间里,每个人都很忙碌。与此同时,那个老水手皮特鸭正驾着他的“诺维奇之箭”前往柏克尔斯。他心里寻思,如果女儿听说她的老父亲又要出海,她会怎么说呢。
罗杰被任命为绿色纵帆船的引擎工程师,这会儿正在给引擎添加机油。小猴吉博尔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帮他提着油桶,模仿他的各种动作,也在相似的地方加油。帆船的船尾吊起了一块木板,约翰坐在木板上,手中握着一把刷子,身旁放着一桶油漆。他在木板上写下几个漂亮的白色大字——“野猫号:洛斯托夫特”。佩吉和苏珊正在检查各种储备品,并且按照顺序,把它们整齐地摆放在甲板室前端的厨房中,这样一来,她们做起饭来就方便了。南希和提提正忙着刷洗一件铜器,同时还聊着古老的航海故事。弗林特船长忙完了这里,又去忙那里。就连那只绿鹦鹉也没有闲着,它正忙着学说话呢。港口另一侧的黑帆船上,长了满头小卷发、皱着眉头的黑杰克仍然举着他的长筒望远镜,观察着这艘船上的各种动静。
注释
[1]吊艇架是由一对小吊架构成的起重设备,用于提升或降下船只。——南希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