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十七分,艺术楼前的樱花树下光影斑驳。
齐悦赶到时,林夏已经架好了三脚架,正弯腰调整相机参数。阳光透过花瓣间隙,在她白色连衣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今天没扎马尾,黑发如瀑般垂落,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来得正好。”她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比平时柔和,“我需要一个模特。”
“模特?”齐悦走近,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樱花香里混着一丝药味,“拍什么?”
“宣传海报的主图。”林夏直起身,齐悦这才发现她涂了淡粉色的唇膏,耳垂上戴着小小的珍珠耳钉——这身打扮让她整个人褪去了学生会长的凌厉,反而像个普通的、爱美的女大学生。
阳光太亮,齐悦眯起眼睛:“你...今天...”
“怎么了?”林夏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裙摆,“很奇怪?”
“没有,就是...”齐悦指了指她的衣服,喉结滚动,“没想到学姐也会穿裙子。”
林夏的脸瞬间黑了:“我穿什么要你管?”她一把拽过齐悦的胳膊,“现在,站到樱花树下去。”
齐悦站到指定位置,脚下踩着松软的樱花瓣。透过相机取景器,他能看到林夏微微抿起的嘴唇——她每次专注时都会这样。
“不行,你太僵硬了。”林夏放下相机,“想象你在欣赏樱花,表情自然一点。”
齐悦试着放松,但被林夏这么盯着,他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更糟的是,他注意到林夏今天戴的项链——银链坠着一枚小小的铜钥匙,和他口袋里那把一模一样。
“算了,”林夏突然放下相机,“换我来当模特,你拍。”
“我?拍你?”
“怎么,不敢?”林夏挑衅地看着他,阳光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金边。
齐悦接过相机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冰凉得不似活人。
林夏走到樱花树下,微风拂过,花瓣如雪般飘落。她仰起头,阳光描摹着她脖颈的曲线,喉间那道淡粉色的疤痕若隐若现。齐悦按下快门的瞬间,取景器里的画面突然扭曲——林夏的轮廓边缘泛起淡蓝色光晕,就像老照片正在显影。
“拍好了吗?”她问,声音忽远忽近。
“再等一下,”齐悦强压不安调整焦距,“你能...转个圈吗?”
“什么?”
“就是,裙子转起来那种。”齐悦比划着,“宣传照需要动感。”
林夏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轻轻转了一圈。裙摆飞扬的刹那,齐悦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飘落的樱花中有几片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而她的影子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双重轮廓。
快门声接连响起。拍到第七张时,相机屏幕突然闪烁,显示出一张根本不该存在的照片:昭和时代的校园里,穿和服的少女站在同样的樱花树下,手里捧着台老式相机。
“够了吧?”林夏停下来,突然踉跄了一下。她的左手腕内侧,那些整齐的伤痕正在渗出淡粉色液体。
“怎么了?”齐悦放下相机,闻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没事,”林夏摇头,却在下个瞬间脸色煞白,“就是有点...”
她向前栽倒时,齐悦一个箭步冲过去,却只抓住了空气——林夏的身体像信号不良的影像般闪烁了一秒,才重重摔在石板路上。
“嘶——”她蜷缩着按住膝盖,指缝间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照片显影液般的淡紫色。
齐悦单膝跪地,颤抖着掀开她的裙摆。林夏的膝盖擦破了一大片皮,但伤口处没有血肉,而是像老照片剥落般呈现出纤维状的底片材质。更可怕的是,那些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显影”,逐渐变成正常的皮肤。
“别看...”林夏试图推开他,声音带着哭腔,“求你...”
齐悦不由分说地背对她蹲下:“上来。”
“不用!我能走...”
“少废话,”齐悦回头,发现她的虹膜正在褪色,“你想让更多人看到你这样吗?”
林夏僵住了。最终她小心翼翼地趴上他的背,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时,齐悦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背着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去医务室的路上,林夏的呼吸越来越轻。齐悦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变透明——有几次路人的目光直接穿过了他们,仿佛林夏根本不存在。
“齐悦...”她突然虚弱地唤道,“看那棵树。”
艺术楼西侧有棵特别茂盛的樱花树,树干上刻着模糊的字迹。当花瓣被风吹落时,齐悦看清了那些字——
“重置次数:07
下次重置倒计时:3天”
刻痕还很新,边缘沾着和林夏伤口相同的淡紫色液体。
医务室里,校医给林夏处理伤口时全程面无表情,动作熟练得令人不安。齐悦注意到医药柜里摆满标着“记忆稳定剂”的紫色药瓶,而病历本上赫然列着七个不同日期、相同笔迹的登记:
林夏体温34.2℃伤口显影化需注射抑制剂
“只是皮外伤。”校医的声音像电子合成音般平板,“不过你体温过低,需要留观。”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三小时后我会来检查。”
等校医离开,齐悦立刻锁上门。林夏已经自己坐了起来,正用注射器抽取药瓶里的紫色液体。
“这是什么?”齐悦抓住她的手腕。
“让我打完好么?”林夏苦笑,“除非你想看我彻底‘显影’消失。”针头刺入静脉时,她的皮肤下闪过一串数字:07→08→∞
药效发作得很快。林夏的呼吸逐渐平稳,皮肤恢复了血色。她突然从枕头下抽出一本相册:“看这个之前,你最好先坐下。”
相册里全是齐悦的照片——在教室、在社团、甚至在他从未去过的旧校舍。最早的一张标注日期是三年前,照片里的他穿着早已停产的校服款式,背景是还未拆除的老图书馆。
“这不可能...”齐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时候我还没入学。”
“你入学过三次。”林夏轻声说,“第一次在2019年,第二次在2021年,这是第三次。”她翻开最后一页,照片上是穿和服的自己与穿学生装的齐悦站在樱花树下,“最早的一次,在昭和98年。”
齐悦的钥匙突然发烫。剧痛中,大量记忆涌入脑海——
实验室的爆炸、松本集团的追杀、还有林夏一次次挡在他面前被重置的画面...
“三天后就是第八次重置。”林夏按住他颤抖的手,“这次轮到你了——松本集团需要新的‘记忆载体’,而你会忘记一切,包括...”她的声音哽住了,“包括我。”
窗外,樱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齐悦这才注意到,每片花瓣背面都印着松本集团的微型LOGO。当最后一片花瓣落地时,校园广播突然响起昭和年代的童谣,而医务室的门把手,开始无声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