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长公主心腹

元扶妤刚在客栈安顿妥当,已经盯了何义臣两日的锦书便回来了。

“按照姑娘给的住址,我盯了两日。听说何义臣是两年前因父亲病重从京都回来的,没过两个月何义臣父亲离世,何家便只剩何义臣一人。他为父亲办过葬礼之后,人就废了,成日作诗大骂朝中官员,缅怀辅国公主,几乎每日都出门吃酒……有时候醉倒在街头,都是邻里帮忙把人送回去的。”

元扶妤将浸在热水中的手拿出,接过锦书递来的帕子垂眸擦手:“你跟了两日,除了你之外有人盯着何义臣吗?”

“没有。”锦书道。

这两年来,何义臣过的都是做诗辱骂朝廷官员,吃酒醉倒,起来继续作诗辱骂朝廷官员的日子,即便之前有人盯着何义臣,日子久了便会觉得没必要。

元扶妤将帕子丢进铜盆之中,拿过狐裘大氅披上道:“去见见何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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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腊月,天黑得极快。

刚到酉时,街上已没了行人。

下邽也只有主街酒楼、茶社和乐馆、青楼灯火通明。

喝的醉醺醺的何义臣手中拎着两个沽酒的酒壶,嘴里哼着刚在酒馆内听的小曲儿,歪歪斜斜从酒馆出来。

下邽前几日刚下了一场雪,主街上清到青石板道两侧的雪,还堆着未化,何义臣冒失踩了上去,狼狈滑倒,起身前还不忘将酒壶摸索找到。

他拎着酒壶步履蹒跚转进了偏巷往家走,还未到家门口,被地上冻实的雪滑倒撞在树上,竟翻了个身抱着酒壶睡了过去。

屋瓦和树上的积的雪还未化,枯树枝子下缀着的冰溜子,因何义臣这一撞断裂。

锦书眼疾手快,抓住何义臣的脚踝把人往回一拽,刚何义臣躺过的地方冰溜直愣愣插在那里。

元扶妤拢了拢狐裘,垂眸看着脚下睡得如同死人的何义臣,道:“把他绑了。”

醉死在街头的何义臣,是被自家院子里水瓮中带着冰碴的刺骨冷水呛醒的。

他竭力挣扎,可双手反绑在身后,按着他脑袋的手压得他抬头不得,冷水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口鼻,背后双手始终无法从结扣中挣脱,越挣扎越紧。

就在他要窒息之时,压在他头顶的力道消失,将他脑袋拽出水瓮。

何义臣喘息激烈急促,模糊的视线看向那个将他上半身提起的之人。

剧烈的咳嗽中他视线聚焦,看到了逆光而立垂眸睥睨他的元扶妤。

“我羞你……”

脏话还未出口,何义臣又被按回了水瓮中,锋利的冰片划伤了他的眼角,咒骂全被冰冷的水灌回腹中。

再次被拎着脑袋从水中提起。

清泠泠的平静嗓音自何义臣头顶响起:“清醒了吗?”

再次对上元扶妤俯视他的双眼。

她眼底的平静无澜,无端端让何义臣心里涌出熟悉的压迫感。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锦书守在院门外,跟随元扶妤而来的六个护卫守在两头巷口,无人能靠近何义臣的院子。

元扶妤便没有藏着掖着,开口道:“长公主心腹,查殿下死因。”

何义臣登时愣住,满目不可置信。

长公主身边心腹心有二,一为裴渡主管暗卫,二为何义臣主管情报,从未听说过还有一人。

况且眼前姑娘年岁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她怎敢自称长公主心腹?

元扶妤松开何义臣的头发,用帕子从容不迫擦干手上的水,才从袖口抽出一封信展开,单手举至何义臣眼前。

字迹入目,何义臣整个人如被重锤敲中脑袋,酒醒了个透彻,立刻膝行上前凑近信纸,一字一句看完,他眼眶湿红,仰头看向立在面前之人。

距长公主薨逝已过三年半。

长公主于朝中势力,要么归于谢淮州门下,要么被清洗、边缘化。

何义臣作为长公主麾下主管校事府的亲信,在长公主死后一年的时间里被打压排挤,遭遇下属背叛。

他心灰意冷离开权力中心归乡,这两年来过得浑浑噩噩,成日醉生梦死。

“你既然是殿下如此信重之人,殿下枉死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浑身是水的何义臣不知是冷,还是激动,嘴唇都在发抖。

“三年半之久……京都、朝堂天翻地覆,那个时候你在哪儿?殿下刚死之时,你若带着殿下的亲笔信出现,我可以双手把校事府交给你,也不至于让长公主一手创立的校事府分崩离析,成一盘散沙,尽被裴渡收入囊中!”

元扶妤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长公主死那晚,你也去过京郊庄子,发生的事,你知道多少?”

何义臣没想到眼前人连这个都查到了,便没有隐瞒:“当夜,我是去告状的,驸马谢淮州在御史大夫牵头……请长公主还政,由闲王摄政的折子上署名,背叛殿下!我送了折子后就走了,直到第二日才知,庄子上的人除了谢淮州和裴渡之外,其余的人死得一个不剩,那么多高手竟没有一个人逃出来报信。”

再然后就是朝中的清洗和杀戮,在长公主死后短短两月,局势天翻地覆。

元扶妤还记得,当日她于屋内看到门外火光,呼唤裴渡,却不见他人。

可偏偏作为她的亲信,裴渡活了下来。

“谢淮州和裴渡是怎么活下来的,查了吗?”

“没法查,知情的人都死绝了。”何义臣就是因为非查这件事,所以才被夺权降职,“但裴渡说,殿下死前,命他救出中了一剑的谢淮州,且将朝局一同托付给了谢淮州!可我不信!”

不仅何义臣不信,朝中跟随元扶妤打天下的心腹武将也有不信的。

而不信之人的结果,要么死,要么被夺权罢官。

元扶妤袖中手摩挲着,能因为她之死得益最大者,便最有可能是杀她之人。

所以,在她得到消息长公主驸马谢淮州任吏部尚书兼天子师时,便知道她的死和谢淮州脱不开关系。

可裴渡……

着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死前可从未给裴渡下过这样的命令。

若说裴渡与谢淮州苟合要了她的命,似是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