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听说张柠和顾景川的婚事时,顾浩楠忽然挣扎着下地,一头撞在张柠膝盖上。
手中的模型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我不要你当我的妈妈,你是坏女人。”
此时顾景川拦住顾浩楠拉回怀里,护住他向后退了两步。
“够了。”
顾老爷子的拐杖重重杵地,“什么坏女人,景川,好好管管浩楠,小孩子怎么说话呢?”
“是。”顾景川应声,“爷爷,看来浩楠不太喜欢他小姑姑,那我就带浩楠先走了。”
顾老爷子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先带浩楠回你的锦园,柠柠留下陪我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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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长林肯车厢内檀木香氛裹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顾浩楠跪坐在真皮座椅上,肉乎乎的小手攥紧安全带,葡萄眼瞪得溜圆,奶音里带着罕见的执拗,“我不允许里面的老巫婆当我的妈妈,顾景川!”
“顾、景、川?”男人慢条斯理摘下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狭眸眯成危险的弧度,“现在连爸爸都不叫了?”
他紧紧抱着机甲模型残骸,撇撇嘴,“你都要娶坏女人了!”
顾景川倾身逼近,“谁教你可以对长辈直呼其名?”
指尖重重弹在儿子光洁的额头,“家规第三条背。”
“不、不可以目无尊长......”顾浩楠捂住泛红的额头,泪花在眼眶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真的不喜欢她。”
顾景川擦拭镜片的动作微滞,“那你喜欢谁?那天你说的那个姐姐?”
“嗯嗯。”顾浩楠点头如捣蒜。
顾景川未语,而顾浩楠一直在车里说林予棠给他的印象。
突然顾景川道,“可联姻是太爷爷的意思,你怎么办?”
顾浩楠突然委屈了起来,失望的面容爬上他那稚嫩的小脸上。
捕捉到男孩的失落,顾景川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但...”他忽然掐住儿子肉乎乎的脸颊,“谁说我要听老头子的?”
闻言顾浩楠整个人扑进顾景川的怀里,“爸爸,顾家家规,背…你也目无尊长!”
父子俩相视而笑。
转而顾浩楠高兴地蹭到顾景川腿边,突然爆发出小兽般的欢呼,“所以你不会娶她对不对?”
顾景川垂眸看着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掌心终是轻轻落在顾浩楠的后背。
“那我要姐姐!会做彩虹蛋糕的姐姐!”顾浩楠扒着父亲肩膀摇晃,“她给我讲故事的声音好好听,身上有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奶音闷在西装布料里,带着得逞的狡黠。
顾景川忽然脑海里全是林予棠的面容、声音、还有她的身影...
“爸爸?”顾浩楠伸手在他眼前晃动。
顾景川骤然回神,惊觉唇角竟噙着未褪的笑意。
他别过头看向窗外,车窗上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唇角,“可以考虑。”
“真的?”顾浩楠蹦起来撞到车顶也顾不上揉,扒着驾驶座靠背朝岑青大喊,“岑叔叔快快,回家,我要姐姐现在就来找我。!”
“坐好。”顾景川拎着顾浩楠后衣领拽回安全座椅。
顾浩楠歪头看着父亲映在车窗上的侧脸,忽然发现那道总是紧抿的唇线,此刻竟温柔地弯成月牙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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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某处小区,阳正透过楼道玻璃窗斜切进来,烟味混着隔夜泡面汤的酸馊气扑面而来,林予棠踩过满地外卖包装袋,推开锈迹斑斑的防盗门。
秦丽叉腰站在客厅中央,猩红指甲重重拍向茶几,震得空酒瓶“叮当”乱响,“赔钱货还知道回来?打了王老板就想跑?二十万定金加十万赔偿,少一分都别想出这个门!”
林浩瘫在沙发里,脚边散落着瓜子壳,他眯缝着醉眼打量林予棠,油腻的指尖捏着半截烟头,“小妹傍上大款了?这裙子够贵的吧?”
烟灰簌簌落在她月白色裙摆上,烫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林予棠冷笑一声,手掸了掸烟灰拂过裙角的破洞,“二十万是赔偿,十万是您老人家自己要的吧?真当我是提款机?”
言罢,她从背包抽出一沓文件甩在茶几上,油渍斑驳的玻璃面映出“断绝关系协议”几个黑体字,“您不是说过,我结婚了,就不要我了?所以签了吧,这是结婚证!”
说着林予棠掏出结婚证“啪”地按在文件上,纸页翻飞间露出协议末尾鲜红的指印,“签了字,二十万我替你们填。”
林予棠冷漠地看着秦丽,“签,或者等王老板打断林浩的腿。”
她抽出钢笔滚过茶几,金属与玻璃碰撞出清冽的声音。
秦丽浑浊的眼珠陡然瞪大,染着红指甲的手抓过文件撕得哗啦作响,“白眼狼!林家养你二十年就值张破纸?”
倏然,纸屑纷飞间,结婚证上顾景川三个字刺得林浩猛然弹坐起来。
“顾、顾景川?”他肥厚的嘴唇哆嗦着,林浩突然扯住秦丽衣角耳语,“妈,这名字,好像是顾氏那个...”
秦丽一把推开儿子,染着菜渍的围裙擦过结婚证,“你个浪货!早跟野男人勾搭上了还装清高!”
她突然狞笑着凑近,林予棠下意识后退半步,“彩礼呢?没五百万休想....”
“啪!”
林予棠又掏出一份断绝关系协议,声声狠厉,“你十五岁逼我打工,二十岁把我灌醉送给债主顶账,去年林浩婚礼三十万,上个月撞车十五万,上星期赌场...还用我再说吗?现在跟我谈彩礼?”
她扯开秦丽的高领毛衣,钢笔抵在秦丽的脖颈上,“您的养育之恩,我可真是高攀了。”
秦丽吓得有些哆嗦,林予棠的眼神冷静又犀利,强大的气场直震人心。
林浩突然扑过来抢钢笔,酒气喷在林予棠颈侧,她从未见过林予棠这么疾言厉色还动手。
“签!我们签!”肥厚的手掌按住协议,笔尖却悬在半空,“但得再加五十万安家费...”
“做梦。”
林予棠抽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林浩醉醺醺的声音在逼仄的房间里炸开,“那丫头就该去卖!长得跟夜场头牌似的......”录音放到第三遍时,秦丽终于抖着手抓起钢笔。
签字笔画穿透纸背,像条垂死的蜈蚣。
钢笔滚落在地的脆响中,林予棠弯腰拾起协议。
她将文件卷成筒,银行卡狠狠甩在秦丽的脸上,“字签完了,三十万,从此我们毫无关系。”
说着,林予棠潇洒离开。
林浩突然拉着秦丽的胳膊,“妈,等老我查到那个顾景川底细,我就去顾家要彩礼,她逃不掉的。”
秦丽和林浩狡黠的笑容,被惊雷印在雨幕里。
林予棠离开小区后,撑开黑伞踏入雨中,伞骨“咔嗒”绽开的声响,像极了她二十年枷锁崩断的清音。
积水倒映着霓虹,她摸出曾经的全家福撕成两半,粉色公主裙的自己在雨水中渐渐模糊,他们一家也曾幸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