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跟镖

日薄西山，天色变得青冥。

官道上，陆遇春一马当先头前开路，身后跟着两驾马车，一驾坐人，另一驾拉着一副朱漆木棺，六名镖师骑马护卫在侧，后面又有六名趟子手一路小跑跟随。

陆遇春心里估算一下路程，扭头叫道：“大伙加紧些，再走二十里有座小镇，今晚在那里落脚。”

他面上没什么，心里却忍不住想要骂娘。

雇主要求今日必须出发，他特意提早动身，申正时分就从镖局出来，本打算这第一日不必太赶，走上五十里，在天黑前到朱口镇，今夜就在那里早早落了脚，第二日再加快脚程。

谁知那位跟镖的徐姓管事竟吃不了一点苦，稍微走快些就大声嚷嚷颠得屁股疼，结果一个半时辰，竟然只走了三十里，眼瞅着天已擦黑，明明不必赶夜路，眼下却已不可避免，而且照这速度，二十里不得再走一个时辰？

陆遇春说完正要夹马走的快些，就听那位徐管事坐在马车上又开始嚷嚷起来，“这天都黑了，还走什么走，今晚就在这里找个地方歇了，狗卵子的，颠死老子了！”

小陈国屁大点地儿，南北不过千余里，东西更是连五百里都不到，广通镖局开张近三十年，早把各处关节打通，陆遇春虽说跟着走镖不过三年，在这小陈国境内却也已经熟门熟路。

再加上这次镖物是副灵柩，并非金银财宝，所以露宿荒野也没什么，可是明明能到前面镇上住客栈，谁愿意在荒郊野岭遭罪？

陆遇春吓唬道：“徐爷，这荒郊野岭的，夜里怕不太安生，还是到前面镇上落脚更稳妥些。”

这位徐管事尖嘴猴腮，从面相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物，闻言一点不怕，翻了个白眼道：“那才显得你们有用嘛，要是一路都顺风顺水，还花钱雇你们干什么？”

说着话已从马车上跳下来，大咧咧走到路边撒尿。

刘东流冷眼旁观，这人看着三十来岁，言行举止一点都不像大宅门里管事的，也不知是沾亲带故走了后门，还是离开主家视线后就开始放飞自我。

徐管事尿完抖了抖，一边系裤腰带一边又对陆遇春道：“咋的，还不乐意？这不是也给你们省了银子么，住客栈不得花钱？”

陆遇春笑道：“出门在外，该花的钱不能省，我们走镖风餐露宿是惯了的，怕你老跟着受苦。”

虽然这管事难缠，但雇主出手大方，所以出门前总镖头特意交代过，一定要跟这位管事处好关系，争取日后能长期合作，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要是得罪了他，指不定就能把后头的生意给搅黄。

徐管事唉声叹气道：“这趟本来就是个苦差事，少镖头，听你这话头，莫非我家老爷没跟你们交代？咱们这一路可不能进城入镇，所以客栈就别想了，往后都得以天为被地为床。”

陆遇春一愣，“那为什么？”

徐管事道：“我家老爷还真没跟你们说？这是北茂那边的风俗，要是到人多的地方去，会惊扰到亡灵，一旦亡灵受了惊扰，后辈子孙可就不得安生了，我不让你们走太快，也是有类似讲究。”

陆遇春不知北茂还有这么个习俗，闻言心想，难怪雇主给钱痛快，照这个速度走，到北茂边境不得十天半个月？

不过就算如此，对方出的价也够高，算下来还是能大赚一笔。

刘东流也不知道北茂有这种风俗，心想难怪要带上我这个厨子，原来是不能在城镇落脚。

既然事出有因，陆遇春也就不好多说，招呼众人在附近选了个地方安营扎寨，刘东流支起铁锅烧饭，既来之则安之，虽说最近朱雀城的情况让老爹心神不宁，但老头向来谨慎，又有武功比他只高不低的刘月在，倒不如何为家里担心。

徐管事凑过来道：“小师傅，中午的菜是你烧的？那道炖排骨真他妈叫一个好吃，今晚安排的什么菜？”

刘东流道：“中午那个叫糖醋排骨，今晚主菜是红烧肉。”

徐管事道：“红烧肉有什么稀奇，我早吃过不知多少回了，换个别的。”

刘东流起好了火，笑道：“我的红烧肉可不一样，你老就等好吧，定叫你满意。”

徐管事见他说的自信，哈哈大笑道：“好，要是味道一般，老子可要找你算账！”扭头对陆遇春道：“少镖头，酒是有的吧？”

陆遇春赔笑道：“你老见谅，我们镖局有规矩，走镖时不准饮酒，所以……”

徐管事瞪眼道：“那怎么成？老子无酒不欢，快差人去买！”

陆遇春虽心生不满，却也不想驳他面子，正要招呼人，趟子手王顺走过来道：“少镖头，我去吧。”

陆遇春看他一眼，这王顺素来油滑爱贪便宜，怕让他去会以次充好，让他昧些钱倒不算大事，就怕到时徐管事喝的不满意又要找茬，说道：“不用，你去歇一会。”

冲另一个趟子手道：“钱武，你到前面镇子上去买坛酒来！”

徐管事叫道：“一坛哪够，两坛！”

陆遇春又对钱武道：“买两坛来。”

徐管事笑道：“少镖头爽快干练，日后必能生意兴隆。”说了两句，觉得刘东流这里烟熏火燎，朝一边闲聊的众镖师走去。

几个镖师正聊到幽冥崖。

“也不知道那秘籍最后会叫何人得手。”

“依我看不是南瑶过来的人，就是北茂，你们没听说么，连陈志兴都败在南瑶的人手上，咱们小陈国的江湖好汉能争的过人家？”

“那可未必，不是说南瑶来的那三人，后来又被一个岁数不大的乞丐给干了么，怎知那乞丐不是咱们小陈国的？”

“怎么可能是小陈国的？要真是咱们小陈国的，陈志兴又怎能得了那第一高手的名头？肯定也是南瑶或者北茂那边过来的。”

“这话不错，陈志兴刚来那一日，收拾赵花虎时我是亲眼看见了的，陈大人的武功是我生平仅见，结果他都对付不了的人，却叫那乞丐给收拾了，听说还是以一对三，那武功得高到什么地步？要真是小陈国的，早就扬名立万，怎么可能直到现在都籍籍无名？”

其他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

这时徐管事走到近前，哈哈一笑道：“这你们可猜错了，那乞丐就是土生土长的小陈国人！”

一个镖师让开地方请他坐下，说道：“徐爷怎么知道？”

徐管事道：“有人听见了那乞丐说话，正是小陈国的口音，而且十分地道。”

众镖师面面相觑，将信将疑，半晌才有一人道：“那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小陈国还有这等人物？”

徐管事道：“听说这乞丐不过才二十来岁，所以我估摸是刚学成出山，陈志兴以前不也是不显山不露水，近两年才闯出名头么？”

一众镖师大吃一惊，“什么？！”

他们只听说那乞丐年纪不大，却没想到只有二十来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