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终章 五音葬歌

海水灌入肺部的瞬间，宋墨听见了《陈律》规定的五音汽笛在深海鸣响。宫、商、角、徵、羽——每个音调都对应着一串上升的气泡，气泡里裹着鎏金令牌碎片的微光。

当他拖着昏迷的林白露浮出水面时，眼前的景象令这个见惯生死的前水师旗官也屏住了呼吸。

洪武号的残骸正在银焰中重组。

烧融的克虏伯钢管如巨蟒般缠绕，被纯银焊料重新接合的船体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第七桅顶端，当年沉没在鄱阳湖底的陈朝旗舰“应龙号”破水而出，九桅船帆上六百年前的弹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银丝修补。

“这才是真正的龙渊计划……”浑身银化的齐西洋跪在浮木上，他的声音因金属化而带着共鸣，“用匠人的血激活纳米银虫，让陈朝舰队复活。”

林白露突然咳嗽着醒来，她染血的衣襟碰触到海水，银色的纳米虫群如获至宝般蜂拥而至。那些本应致命的银丝在触碰到她血液中的瓷粉后，竟温顺地开始修复她折断的肋骨。

“原来如此。”宋墨捞起漂过的半块防火砖，砖体在月光下显出新字：“瓷血为引，银咒可破”。

终南山方向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九道蒸汽光柱冲霄而起，在天幕拼凑出陈朝水师星图。星图中央的“七钱银”座突然坠落，化作燃烧的陨石砸向宁朝水师舰队。

“住手！”

崖壁上的男人声音嘶哑，他手中的《太祖实录》残页正在自燃。纳米银虫组成的陈友谅虚影在他身后浮现，火铳指向自己的后裔：“尔等竟敢篡改银龙咒！”

宋墨举起修复完好的鎏金火铳，枪口对准星图核心：“陈太祖，你的野心该沉回鄱阳湖底了。”

扳机扣动的刹那，林白露将染血的图纸抛向空中。纳米银虫组成的星图突然调转方向，七钱银座的光芒如利剑刺穿陈友谅的虚影。洪武号的残骸发出最后的汽笛长鸣，五音交错中，《铁甲船谣》完整的歌词随蒸汽升腾：

“亥初一刻银龙醒，七钱破咒九桅轻……”

宁朝水师战船在银焰中化为铁水，而终南山崖壁的蒸汽光柱渐渐冷却成九根通天铁碑。碑文浮现着全新的《工造律》，首条赫然是：

“匠银不逾七钱，然精魂无价。”

三个月后，洛阳工部废墟。

宋墨摩挲着新铸的银元，边缘微刻着改良蒸汽机图纸。茶楼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地讲述“洪武号传奇”，却无人注意角落里的女子——林白露的耳后闪过银丝微光，她放下茶杯时，杯底黏着一片纳米银虫组成的红叶。

码头上，新下水的蒸汽轮船正在试航。船头铭牌泛着冷光：

“亥初一刻号”

当七声汽笛划破长空，没人发现这违反了《陈律》五音规制。但在第九声汽笛响起时，终南山方向的铁碑突然共振，将多余的音调吸收成一道彩虹。

宋墨望向正在溶解于晚霞中的铁碑群，轻声哼起那首终于完整的《铁甲船谣》。在他身后，茶楼屋檐下的铜铃无风自动，奏出七个清越的音符——正是六百年前，张承宗在熔炉前为儿子哼唱的安魂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