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电池厂的风波

办公室一片混乱。

一个一头短发，眼如橄榄，颧骨高耸，身着一套普通黑色女士西服的中年妇女，坐在财务部最里边角落里，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的人造革皮包，生着闷气。

他就是黄老板的老婆，姓陈。上午在李牧然刚来时，黄老板就让两人认识了。黄老板给李牧然安排的职位是经营顾问。老板娘当时很是愕然，不过，当黄老板介绍了李牧然的家庭情况，以及放弃读大学的机会出来闯荡的事，之后，她很快就变了一副笑脸，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据黄老板介绍，夫人不到二十岁时便跟了他，两人开始时，走街串巷收破铜烂铁，很快便攒足了第一桶金。后来，黄老板跟着别人跑销售，卖电池。不到几年，他完全熟悉了这个行业，便筹了一笔钱自己生产干电池。一开始，夫妻俩早出晚归，事事都亲力亲为，厂子越做越大。夫人便分管起了财务。

李牧然从她的面相上就看出这人很不好相与，属于那种非常能干且非常强势的女人。只是他并未将这个放在心上。他本来就是看在黄老板的份上，才将一些行业前景和自己的一些经营心得告诉了他，至于今后，那就再说了。

“怎么回事？”黄老板紧皱着眉头，问道。

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回道：“你自己不清楚吗？上个月，这个稀硫酸的进价才十二块，这个月刘经理就报了十四。涨了两块。我说了他几句，他就闹着要辞职。这些单子都在，又不是我打胡乱说。”

黄老板找了把椅子坐下：“刘经理给我说过，现在这些原材料都在涨价，很正常的事啊。”

“一下子涨这么多，还不止是稀硫酸，石墨电极、锌板这些都涨得那么厉害，每个月的成本至少增加了十多万！我们一个月利润才多少？这样下去，这个厂还怎么办下去？”

黄老板忍着性子耐心道：“成本的上涨，又不是他刘经理能控制的。成本上涨，我们从其他方面找解决办法啊，你和他生什么气？”

“其他方面？成本控制，现在基本上没有空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刚才怎么和刘经理说的？你的意思是不是他在中间吃了回扣？”黄老板见夫人始终不愿正面回答，只好正面询问。

“我没说！”

“那你怎么跟他说的？竟然闹着要辞职？”

没有回答。想来，她应该是说了什么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头的话。

“这样，你先回去吧。我来处理。”黄老板站起身，对李牧然道，“李老弟，我们去刘经理哪里看看。”

李牧然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出了财务室的门。

刘经理三十多岁，身材矮小，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红。见黄老板进来，忙站起身来迎接。

黄老板开门见山：“刘经理啊，我夫人呢，你也知道的，说话总是没轻没重。有些话，你就当她胡言乱语，不要当真。你就不要生气了，更不要说辞职什么的话了。”

“黄总，你是知道的，我这么多年，一直负责工厂的采购业务，说一点便宜没占也说不过去，比如吃饭啊啥的，确实也不算少。但是说我在中间吃回扣，这个我就不同意了。陈经理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我不顾工厂的利益，放任原材料厂家加价，这话太重了。换谁来都会生气。”刘经理也是憋着一肚子火，噼里啪啦的一口气将自己的不满抖搂了出来。

“是是是！我知道的。老刘你跟我们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是不是？其实我知道，为了能让原材料价格降下来，你经常陪酒，把自己搞得醉醺醺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黄总，你是个做事的人，我之所以一直坚持在你这里，也是看着这个电池厂在你手里肯定会发展壮大。不然……哎！”

“老刘，跟你说句交心的话，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很忧虑。现在所有的原材料都在涨价，我们的利润下降这么多，我就想着尽量多生产一些，我们多走量，总能多挣一点钱。可今天李老弟……哦，对了，我还没给你们介绍，李老弟，来来来，这是刘经理，他一直负责我这个厂的采购，很能干。刘经理，这是我今天才结识的李牧然李老弟。他呢，今后就是我们电池厂的经营顾问。额……刚好，这位李老弟今天刚入职，我就借这个机会请你们俩一起吃个饭。一来为李老弟接风，二来呢，也当我代我夫人向你赔罪。如何？

李牧然与刘经理握了握手，笑了笑，站在一旁，不置可否。

刘经理打量了一番李牧然，沉吟片刻，道：“行！”

黄老板和夫人简单的说了几句，就带着两人上了车。刘经理坐在前面，黄老板拉着李牧然坐在后排，报了一个饭店，黑色桑塔纳便疾驰而去。

“李老弟，你说今后的电车会是啥样？”黄老板突然问道。

李牧然不由笑道：“哈哈！电车和现在的汽车样子都差不多。只不过是将发动机改为电机而已。驱动电动机的，便是大容量电池。整个结构上，比这种燃油车要简单得多。”没有了复杂的发动机和传动结构，电车比起传统的汽车，结构上确实简化了许多。

“哦。我琢磨着也应该差不多。只不过，要驱动一台车跑很远的路，这对电池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你说的能量密度，按照我们生产的这个干电池来说，不知差距多少！”

“我对这个专业的东西并不熟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应该去问问那些专家。”

这时，刘经理回过头好奇的问道：“电车？你们说完全靠电池驱动电机？不用汽油柴油了？哪有这样的车？”

李牧然笑道：“这个原理，其实在三四十年代美国就有过这方面的研究。只是电池的电量不足，开不了多远。”

“美国那么早都有研究了？”黄老板和刘经理都不由惊诧问道。

“我岂能说谎？这个事是真的。只是因为电池技术太落后，所以才没能更进一步。若是能大幅度提高电池的能量密度还有储能技术，以及随着安全性等方面问题的解决，电动汽车就不是什么高科技了。电车的普及，应该说并不虚幻。”想着在那梦中看到的满大街跑的绿牌车，再看看这台现在还算奢侈品的桑塔纳，李牧然的心里便不由涌上一股热血。

“美国都没解决的问题……”刘经理回过头去，叹息道，“我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李牧然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美国就是标杆”，这是这一代人深刻的烙印。要改变他们的这种想法，凭他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极为困难的事。

“会看到的。”他的声音很平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力量。

“真的会看到？”黄老板的眼里冒着光。

“会的！现代的科技日新月异，每隔几年，就会有一些颠覆性的科学和技术出现。华夏人并不比美国人笨。相反，今后最顶尖的科技，必将掌握在华夏人手里。”李牧然笑道，最后，他加了一句，“顶多三十年……”

三十年！黄老板和刘经理的眼里都放起了光。三十年，他们才六十多，并不算太老。

饭店不大，却是较为奢华。不常见的大吊灯，在穹顶上发着熠熠的辉光，映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人走在上面，犹如漫步在星河之中。白色石膏浇筑的罗马宫廷柱、半落地弧形拱顶玻璃窗和海蓝色的欧式窗帘，使得整个饭店带着浓浓的异国贵族情调。

黄老板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刚一进大门，迎宾便满脸笑容的迎上来，熟练的将他们几人带到一个雅间。坐定之后，他里边吩咐服务员拿过菜单来，匆匆的点了几个菜交给服务员。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黄老板轻轻的嘘了一口气，笑道：“今天，听李老弟说了这么多，我说真心话，让我大开眼界。老刘啊，我发现我们真的落伍了。”

刘经理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黄老板。

“李老弟今天对我说，我们不应该在干电池上继续扩大产能，而是应该研发或者引进更先进的电池制造技术。我今天想了整整一天，觉得李老弟的话是对的。老刘，你怎么看？”

刘经理十分疑惑：“先进的电池技术？”

李牧然将将来的的笔记本电脑、手机等等电池的前景大致说了一遍。

刘经理这才恍然。不过，却似乎有些担忧的问道：“要研发这些电池，投入可不少啊！”

“这个，我也想过，是真的没更好的办法。”黄老板说，“与其等几年后我们这个厂子倒闭，不如趁现在将资金投入到新技术当中去。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落伍。”

刘经理沉默了。

各行各业都一样。他们并不是没有发现现在的竞争太激烈。原因大致都是产能确实有些过剩了。而新技术方面，镍氢电池啊什么的，他们也都知道，只是觉得那种电池太过高端，不是他们这种厂能生产的。只是，细想下来，现在的科技更新速度是越来越快。如果再这样吃老本，真的恐怕要不了多久，这厂子就会……

“老刘啊，还在想今天的事？”黄老板见他不说话，问道。

刘经理摇了摇头，道：“今天的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大家都在气头上。我现在想的，可能和你一样。哎！我们都只顾着生产、生产，太少关注市场的发展，也太少关注行业的前沿科技了。黄总，我觉得李老弟说得没错，现在再怎么扩大产能，其实都是挣毫末利润。不如将更多的资金和精力投入研发。现在国家不是也在提倡专利保护么？美国日本那些东西，实际生产成本并不高，为啥售价这么离谱呢？就是专利的高利润。我们为什么不学他们呢？”

“哈哈哈！不愧是老刘！”黄老板一拍桌子，“我就知道，你这人度量很大。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有李老弟在，今后公司的运营，会越来越正规化和专业化。今后，你就专心做好自己的事。为这个厂，为了我们这两千多号人，博出一个明天！”

“黄总，其实，对于研发，我还有个建议。”李牧然不失时机的说。

“什么建议？”黄老板和刘经理都急切的问道。

“我们去北方！”

“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