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殿下与谁在里面

“呵。”萧凛的眼中透露着冰冷,眼底染上自嘲:“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臣会照做。”

柳映梨听得出他克制的情绪。

正如那些受尽侮辱的日子,不是说忘就能忘记的。

随后,萧凛转身进偏殿收拾私物。

她站在殿门前遥遥望一眼,满目惆怅。

如何才能让萧凛不那么恨她?

哦对了,不是都在传他与苏扶楹两情相悦么?

既如此,何不当红娘撮合撮合他们?

柳映梨望着殿内默默整理书籍的背影,赞赏的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晚风凉了几许。

柳映梨用完晚膳看向偏殿熄灭的烛火,随口问:“他回去了?”

“三皇子已经离开半个多时辰。”

“那就好。”她总觉得,只要有萧凛在附近,气氛低迷的可怕。

“殿下,西侧的隔间堆满了杂物,一时半会收拾不出来,新来的江肆今夜暂时安置在何处?”

柳映梨仔细想想:“偏殿不是收拾出来了?让他暂时住下吧。”

“好。”

蒹葭负责将消息送到江肆耳中。

很快,他来到殿前谢恩。

柳映梨不喜欢繁琐的礼节,也不打算见他了。

“奴才江肆,叩谢公主救命之恩。”

瘦弱的身形跪在殿门前,仿佛见不到柳映梨,就会倔强的不肯回去。

无奈之下,柳映梨同意他进殿。

江肆低垂着脑袋走进来,双膝跪下,额头抵在地板上,慢悠悠的说:“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奴才得以从王越公公手里免于责罚。大恩大德,奴才愿效犬马之劳报答殿下!”

柳映梨目光下移,凝着他腕间的淤青问:“你经常受罚?”

江肆垂眸:“是奴才无能,没能让主子们满意。”

受罚是常有的事。

加上他性格孤僻安静,与偷奸耍滑的太监们合不拢群,稍一出事就会被他们推出来顶包。

林贵人的汤羹,也不是他弄洒的。

昨儿一晚,他还被同行们嬉笑取乐,吊在房梁上一整夜,手臂到现在也酸麻无力。

“既然来了上清宫,便要懂这里的规矩。蒹葭是掌事姑姑,她自会吩咐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本宫虽名声不好,可也不是蛮狠不讲理的人,你只管好好做事,其他的,不会亏待你。”

柳映梨打了个哈欠,躺在就近的软榻上,摆摆手再次道:“这两日你先住在偏殿内歇脚,等西边隔间收拾出来,再搬过去也不迟。”

“奴才……”

江肆紧抿下唇,一时说不出话来,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嗖的一下就红了:“那奴才伺候殿下就寝。”

柳映梨蓦地瞪大眼睛,坐直身子拿过抱枕抵在跟前:“本宫不用你伺候,你……你别乱来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无措。

察觉到自己的举动让柳映梨不舒服了,跪着往后退了几步,万分愧疚:“奴才说错了话,奴才不是故意的,请殿下责罚!”

熟稔的认错口气让柳映梨莫名心一揪。

她明白过来,是江肆会错了意。

他以为住在偏殿就会成为取悦自己的工具。

跟萧凛一样。

否则,堂堂尊贵的公主殿下,怎么会冒头救下他这样没有能力的阉人?

“你听好,本宫让你来上清宫当差,仅仅只是当差,其他事情一律不管不问,明白了吗?”

柳映梨知道他挨打挨骂惯了,下意识的认错讨好几乎成了固定意识,别人好心施舍一块饼就会先思考会不会里面有毒?

江肆叩首在地,想到差点得罪了护佑自己的殿下,委屈的眼角泛红:“奴才知晓。”

殿外。

夜色迤逦一地。

树影婆娑映在台阶上,让萧凛的步子一顿。

他看到主殿的窗牖上,投射出里面两人的身影。

一卧,一跪。

心头猛地跳了下。

眼前浮现出与柳映梨第一次亲密相处的情形。

她饮了酒,醉卧在芙蓉玉榻上,轻薄的夏衫若隐若现,层层叠坠。

明明连话也说不利索,非要点名指姓让萧凛伺候。

偌大的内殿,珠玉帘子随风而响。

他跪在地上,面无表情替她褪去鞋袜。

雪白的玉足像浸在冷泉中的羊脂玉,涂着丹蔻的趾尖从他手背划过,滑腻似酥。

柳映梨刚回来时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双脚满是结疤,用了御医费尽心思特制的草药,熬煮成汤,浸泡在其中整整一个月,才换来那身如玉肌肤。

蜕皮的过程,也代表着她跟以前肮脏的自己彻底再见。

没有人会记得流落街头,捡剩馒头喝臭沟水,被围殴着喂酥糖的小乞丐。

现在的她一跃枝头,得入高空,只身碧霄中。

“三皇子你怎么来了?”

守在殿外的蒹葭方才注意到阴暗处的萧凛。

心里暗道奇怪,短短一日,他怎么来了三回?

“我有东西落下了。”

他沉默几秒问:“殿下与谁在里面?”

“新来的小太监江肆,想要感激殿下的相救之恩。”蒹葭侧眸望向窗内,窗牖上将两人的身影一览无遗。

萧凛眉目清冽。

感激?如何感激?

他一个太监,还能以身相许?

“名声都不要了,脸面自然也不会要。”

萧凛低声斥了一句,转身往偏殿方向去。

蒹葭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骂殿下做什么?

“……奴才退下了。”

内殿中,香炉生雾。

柳映梨颔首,江肆支撑站起身来,垂着脑袋跨出了门槛。

按照蒹葭的指示寻到偏殿来,发现里面有一束灯盏亮着。

萧凛正好从床板的缝隙里找到了平安福,那是母妃交给他的。

“你是何人?”

背着光,江肆一时没看清。

等到萧凛转过身来,他认出身份后,连忙欠身行礼。

江肆站在殿门口,清瘦的身影竟若女子,好似能被风吹走。

换句话来说,应该是他长期劳累,没有吃饱饭而得的虚劳病。

萧凛提着灯笼走近几步。

光束照耀在少年清秀耐看的脸颊上,眼尾泛红,泪光朦胧,万分好看。

萧凛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柳映梨逼良为娼的情形。

加上方才他透过窗户,清楚的看见江肆跪在柳映梨的面前,恭敬,规矩,默许,自然会联想到一起。

“你来偏殿做什么?”他问。

江肆忙答:“殿下让奴才歇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