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木屋中,路明非背对着壁炉而立,,身形笔直。焰中的柴烧的劈啪作响,跃动的火焰牵着烛台的光芒,在房间中晕开茫茫的痕迹,映照着路明非颤抖的手。
房间的角落,洗得发皱的白色窗帘之后,路明泽伏在窗前,窗台托着他的上半身。窗框笼着那涌动的白色浪涛,雪光溜过玻璃,打在他喜人的小脸上,银白色的头发熠熠生辉。
“下雪啦,哥哥。”
路明非低下头,没有回答。他忽然想起在陈雯雯的空间上看过一句话。
猫是一种矛盾的生物,你不会知道它何时会去接近你,去跟你撒娇。但当它开始躲着你,努力远离你的视线时,那就是他不忍跟你告别,独自离开。
路明泽就像是一只行将就木的幼兽,语气很轻,却深深刺痛着路明非的耳膜。像是一根涂毒的针,扎在他的心头。
壁炉旁的座钟忽然敲响,不多不少十三道钟声。
钟声将魔鬼迎回空敞的地狱接受审判,独留衰小孩在这嘈杂的人间徘徊不定。
酸涩爬上路明非的眼角,正当他想要开口时,怀中忽然被塞入一个温暖的东西。
他睁开眼,一双稚嫩的手正捧着手炉,把温热传递给自己。
他抬起头,苍白的面孔映入眼帘。曾经那副从容乖戾的面庞早已不在,剩下的只有那不舍的双眼。
“我没事的,哥哥......”
“你......没病要不走两步?”
路明非嘴角扯起一个难看的弧度,眼角再容不下酸涩,温热的液体漫过他的脸颊。泪水砸在手炉上,从缝隙流入火焰。水雾霎时间升起,下一刻便散失得无影无踪。
“我要走啦,哥哥。”
门忽然开了,干涩的吱呀声迷惘他的双眼,冷风涌入房间,呲得他撑不开眼皮。
他的双手胡乱挥舞,试图抓住路明泽的衣角,却只碰到了冰冷的铁柱。
路明非诧异的睁开眼,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抬起头,目光顺着铁柱延伸的方向上移,一滴温热的液体忽然忽然砸在了他的脸上。
路明非低下头,用手指沾了下,是猩红色的血。
他忽然发了疯似的转身向后跑去,厚重的雪地拽着他的脚,每迈出一步都相当沉重,仿佛凝固的血液黏着在脚底。明知那是什么,却又不敢去看。
耳边晦涩的语言钻入耳朵,即使用双手死死捂住,命运的回响依旧余音绕梁。
路明非狠狠栽倒在雪地中,冰冷的感觉令他的身体燥热,他死死咬着唇,嗫出血来。
......
“路先生!对象有苏醒迹象!”
清冷的病床上,少年安静地躺在其上,灯光均匀地照射在他的身上。嘴唇干裂,眼皮紧皱,血液从嘴角流到床单上。猩红狰狞,与周遭的冷漠格格不入。
训练有素的研究人员们围绕着病床忙碌着,身上的白色大褂整洁。话语嘈杂,手脚慌乱。
“加大镇定剂计量!”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病房外,隔着厚厚的钢化玻璃,冷静地指挥着手术。
护士拿出针筒,比量一下,针头正要推入路明非的血管中,却推进不了一分。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连监督的路麟城额角也留下一滴冷汗。
护士的手腕被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抓住,青色的血管凸起,很难想像这双手的主人多么虚弱。
可护士无法挣脱这双手,他的双眸中映射出对方瞳孔诡异的鎏金。仿佛幽林中的湖泊,平静,看不到尽头。
下一刻,护士被一记手刀劈晕过去,其他的人都愣在原地,房间里只剩下护士的倒地声。
“警卫!警......”
路麟城浑身一抖,手迅速抓起身旁的对讲机,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噤声。对讲机顺着颤抖的手滑落,死死盯着眼前。
路明非的黄金瞳黯淡了下去,隔着十厘米的钢化玻璃与这位“父亲”对视,眼神失去威严,有的只是失望与委屈。
他的嘴忽然动了,咸涩的泪流到嘴中,淌出晦涩的语言。
路麟城只觉得一阵恍惚,并不是意识的恍然,而是一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失落。
他的眼睛瞬间瞪大了,末日派间一直流传着一个言灵假说,那就是回溯因果。
可这被认为是一个悖论,它的存在令龙族不可战胜,即使存在,也一定有着巨大的代价。
难道......
“你疯了!他已经死了!即使你回到过去也只是一个人,你以为你能做到什么!”
路麟城几近崩溃的大吼,声音通过麦克风充斥着病房,唯独挤不进路明非的耳中。
“我不在乎,我只要他们活着。”
男孩抬起头,勾起一抹苦笑,眼神带着歉意。
“对不起,爸爸,我有我自己的路。”
......
北极,西伯利亚,尼伯龙根
参天的黑色铁柱矗立在苍茫的雪原上,轻薄的人形挂在最顶端,血液都已经流干,冻结。
厚重的雪地中,八蹄在凌冽的飘雪中屹立,马鼻中的气息化为腾腾水汽。独目的神明身处雪山之巅,看着那被钉在柱上的少年。
“呵呵,又回溯了吗?有点意思,居然把我困在这里......就为了给那家伙争取时间吗?你还真是个好弟弟......”
“当然,他可是我的哥哥......”
少年枯槁的脸上扯起骄傲的骄傲,下一刻变得桀骜不屑。
“不像你,亲兄弟也只是你踏上王座的垫脚石......”
“呵呵,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能发现你还活着。为了禁锢我,你也没有多余的力量了。等到你彻底撑不住,我就把你也吞噬,看他...能不能改变......宿命!”
神明嗤笑着,下一刻却咬紧钢铁般挤出最后的两个字。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南方的某个方向。
“哥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