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入世第一战

山寨之中，烈焰熊熊。

火舌翻卷，噬着梁柱与篱笆，浓烟滚滚，将昔日血汗与豪情一并焚为灰烬。

火光映照着众人沉默的面庞，一双双眸子深沉坚定，似在与这片凄凉之地做最后的诀别。

此前，江俊已将「游侠伪装之计」向众人详言。

戏志才见孙尚香并未出言反对，心中便已了然——她与江俊，已然达成了某种默契。

他捻着胡须，沉思片刻后，终是点头说道：

“此计倒也可行。”

江俊原本还想劝戏志才暂避山林，以避开官军搜查。

毕竟，昨日劫掠商队之事，他曾露了面，若被人认出，整场布局必将功亏一篑。

不料，戏志才却含笑扶了扶发冠，从容道：

“昨日我已乔装打扮，将发须染黑，今日又换了衣饰，旁人恐怕难以认出，倒不必多虑。”

他顿了顿，又续道：

“只不过，若说咱们与山贼交战，却毫发无损，未免破绽太大，旁人岂会轻信？”

正说着，便有一名大胡子山贼，举起包着纱布的手，挠了挠头，憨声道：

“二当家，我昨日砍柴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这伤，能不能拿来凑合？”

话音未落，一旁一名光头汉子嗤笑一声，抽出腰间匕首，豪气道：

“得了吧！真要像打仗的伤，哪有只破个指头的道理？刀劈箭射，才像点回事！”

话音一落，他竟当场抬手，匕首在自己臂膀上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瞬时涌出，沿着臂弯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江俊在一旁看得心头微震，暗叹：

这些兄弟，当真了得。

在这没有抗生素、药石不及的年代，一点小伤便可能引发溃烂致命。

他竟然二话不说，便自己动刀，还将鲜血，洒在其他人衣服上，以增加他们“入山杀贼”的可信度。

为了山寨，为了大家的活路，竟能如此决绝，实在叫人敬佩。

既如此，众人再无迟疑。

金银细软早已打包封存，山寨之中，已无牵挂可留。

随着江俊一声令下，烈焰顿时吞没了整个营地。

寨中兄弟纷纷换上干净装束，或仗剑，或披甲，肃然列队，气息内敛，与昔日草莽判若两人。

他们牵马成列，沿着山道鱼贯而出。

江俊纵马前行，远眺山下，只觉胸臆沉沉。

脑海中浮现的小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正自远而近，缓缓逼来。

这方天地，与他所知的汉末三国别无二致。

此时，正值赤壁大战方歇。

曹操尚据中原，挟天子以令诸侯；

孙家三世盘踞江东，根基深固；

刘备借荆州未还，正受孙权之邀，入东吴迎娶孙尚香。

然而，书中之人，与真实世界的英雄，真能一一对应么？

若孙权、刘备真如史载般睿智，是否真会被这场伪局所欺？

此局若能瞒天过海，尚有一线生机；若稍有差池，只怕血洒山巅。

江俊暗暗握紧缰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躁意。

他目光掠过身侧的兄弟们。

众人神情平静，眼中却无半分惧色。

这些人在刀尖上讨生活，生死不过寻常。

而且，自从那位二当家入寨以来，他们便战无一败，山匪们自然对他很是信服。

如今既是小寨主提议，二当家点头，他们只需跟随便是。

这时，江俊才注意到侧方的孙尚香。

她端坐马背，骑术娴熟，白衣翻飞，英姿飒爽，竟隐隐有几分江湖侠女之风。

剑眉微挑，秋水般的眸子清冷坚定，眼角一点泪痣，如朱砂点翠，在晨光中尤为明艳。

江俊不禁微微出神，暗忖道：

——这位姑奶奶，可千万别临阵变卦，否则一露出马脚，便前功尽弃。

不料孙尚香竟也在望他，眸光凝定，仿佛在打量他这位“义士”。

江俊本以为她会立刻别开目光，谁知她却不避不躲，眼神之中虽有冷意，却不再是先前那般敌意凛然。

江俊心中微动，瞥了一眼小地图，只见孙尚香的光点，已由深红转为黄色——态度中立。

这意味着，她对他，已非敌非友，而在观望。

江俊忍不住暗笑：

——穿越之后还没照过镜子，不过隐约记得自己还有点小帅，难道孙尚香是被我的魅力折服了？

念头未及转完，小地图上骤然浮现出十数个红点，自山道中疾速逼近！

江俊神色一敛，轻拉缰绳，沉声道：“喻。”

“有人上山——小心戒备。”

寨中兄弟闻言，立刻勒马收拢，悄然收紧队形。

只见山道尽头尘土飞扬，一队骑兵飞驰而来，旌旗招展，旗下绣着赫然一个大“孙”字——

正是孙吴搜山的先头部队。

骑兵们皆着简甲短铠，臂挽弯弓，腰悬利刃，马蹄声沉重有力，溅起满地飞尘。

远远望去，杀气隐隐。

孙尚香见状，立刻策马迎上前去，拂开鬓边青丝，朗声唤道：

“兴霸伯！”

为首将领闻声一怔，随即扬手止住了身后骑队的推进。

他勒马止步，目光落在孙尚香身上，眼中顿时涌起一抹惊喜。

“小姐！你无恙吧！”

那将领大声道，语气中满是喜悦与关切。

江俊心中微动，暗自回忆古礼用字。

古人呼人，多避名而称字。

孙尚香对他既呼“兴霸”，此人无疑便是孙吴猛将——

甘宁，甘兴霸。

正思索间，甘宁目光已扫向江俊等人。

只见他神色一沉，不假思索地挺矛纵马，直取江俊等人！

“兴霸伯，且慢！”孙尚香连忙高声呼道。

然甘宁早已杀意勃发，矛锋如电，怒喝声中，大喝：

“贼子，纳命来！”

显然，他默认江俊一行人就是绑走孙尚香的山贼。

他意欲先斩贼首，以立战功，不给他们投诚的机会。

江俊猝不及防，只得凭着原主残存的习武本能，拔刀横挡！

锵然一声，火星四溅，江俊被震得虎口剧痛，险些跌下马背。

他心中忍不住暗骂：

——古人不是规矩很多吗？先自报名号，再来句“不杀无名之辈”，他怎么二话不说直接开砍！

甘宁见一击未中，脸色微变，调转马头，再次挥矛冲来。

这时，江俊身旁的两名山贼早已反应过来，驾马并肩冲出，迎向甘宁。

在即将交锋的瞬间，两名山贼骤然向左右分开，身形一低，刀锋寒光一闪，直斩甘宁战马的前腿。

只听一声惨嘶，战马前腿断折，甘宁猝不及防，连人带马栽倒在地。

两名山贼动作干脆利落，显然训练有素，绝非寻常乌合之众。

江俊暗自心喜——父亲当年留下的这批兄弟，果然不是寻常草寇，狠辣果决，配合无间。

甘宁的部下皆是一惊。

先是那年轻贼寇竟硬接下甘宁一矛，随即又见两名随从配合无间，刀光一闪，便斩断了其战马前腿。

这等身手，哪里像是山匪？分明是久经训练的精锐兵士！

“将军——！”

部下们惊怒交加，纷纷策马欲冲。

“住手！”

孙尚香清喝一声。

声音虽不大，却如利剑破空，穿透了喧嚣，令在场众人心神震动，不由自主地勒马停住。

孙尚香快步走到甘宁身旁，俯身将他扶起。

甘宁战马前腿已被斩断，倒地嘶鸣。

他撑矛起身，杀气弥漫，眉目间尽是怒意。

“兴霸伯，且听我说，他们并非山中贼寇……”

她话音未落，忽听山道上传来整齐有力的马蹄声。

“……小妹！”

伴随着一声呼喊，一队人马迅速列阵而至。

阵前两匹高头大马，毛色锃亮，气度非凡，一看便知非寻常坐骑。

来者，正是孙权与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