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6：踪迹

青阳城。

柳老爷和柳云溪所在的小城，人口数十万。

晌午日头高悬并不算热，陆云走在前头，看见穿草鞋的脚夫蹲在树下啃烧饼，掉在地上的饼渣扔进旁边穿城而过的小河里，顿时引起几条鲫鱼翻着肚皮抢食。

陆云看着热闹的人间，脸上多了些笑容。

她娘难产而死，老爹没有再娶，守着她一个人过了十来年苦日子，父女两相依为命，又因为沈易这些妖魔走狗，自己常年不得出门。

每天的日子就是洗衣做饭擦桌子，闲暇时候，她总是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脑袋朝上抬头，向往着门外的天空。

想闻闻爹说的花儿有多香，山楂做的糖葫芦有多馋人，那些胭脂水粉涂抹在脸上，会不会真的变好看。

后来跟随师父修仙，受人尊敬，吃喝不愁，读了不少书，明白了很多知识。

金银这些俗物想要就有。

如今和黑叔去斩妖除魔归来，抬首再看红尘，心里多了一些别样的感觉。

迈步向前，但见垂杨柳，绿意盎然，陆云眼睛一亮，忽然就想起了师父说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原来是这种感觉。

路过一处糖画摊子前，陆云停下来，好奇地盯着老师傅手里的铜勺。

只见金黄色的糖稀慢慢流下来，在案板上画出一只蝴蝶翅膀，惟妙惟肖。

“好手艺。”陆云赞叹道。

她刚要从荷包里掏铜钱，旁边突然冒出个驼背老太太。

“姑娘擦擦手。”老太太递过来一块绣着歪花的帕子，帕子有股香味。

陆云没多想，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她觉得是卖糖画大叔的老娘，只是太矮了没注意到。

鼻头一动，陆云微微皱眉，突然觉得鼻子发痒，想要去抓挠，抬头一看，眼前的老太太一个摇晃，好像长出了三个脑袋。

这时候。

老黑正在对面胭脂铺门口打喷嚏。

三个油头粉面的混混围着他，硬要塞给他一盒香粉：“大哥给家里的嫂子买一盒吧！”

老黑最受不了这些香味，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打得眼泪都出来了。

等老黑揉着鼻子缓过神来，糖画摊子前只剩下糖蝴蝶。

地上有一些金黄色的糖渣。

陆云的身影不知所踪。

老黑心里咯噔一下。

……

陆云不见了。

老黑四处张望寻找，不知所踪，他额头青筋暴起，急得血涌上头，恨不得立刻化作本体，将周遭房屋石墙摧毁，翻个底朝天。

但江寒三令五申，万万不能在俗世暴露真身，毁坏百姓财物和伤及无辜。

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白石山镇。

江寒消化了在翠竹山所得之后，修为彻底稳固在了星力境一重，并且距离突破第二重只有一步之遥。

他坐在卧室里，拿着一卷古册翻看。

这是一本适合阳灵根修炼法术书籍，中品法术有五门，上品法术一门。

是谢青老哥哥专门留给自己的遗物。

忽然，江寒泥丸宫中一阵铃铛响声，紧接着，丹田内的黑色蛇纹疯狂抖动。

江寒面色阴沉，这是老黑在消耗精血传信，说明他那边出事了。

而因为契约的缘故，他能察觉到老黑的气息还算稳固，那显然出事的只有一种可能。

陆云。

数年前楚瑶师妹的事，至今还历历在目，江寒没有耽搁，极速掠出院子，一步十丈，速度极快。

青阳城。

老黑站在江寒身后，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

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江寒暴怒，但还是强压下怒意。

眼下不是收拾老黑的时候。

找徒儿要紧。

“拿一件云云的衣服。”

江寒从老黑手里抢来一件练功服，开始不断掐算，同时嘴中念念有词：“天听吾祈，地应吾声，法力为献，汇聚成光，照亮幽暗之境。疾！”

丹田内法力骤然消失一成。

修行至今，江寒对于云中秘术的理解越发深刻，加上境界提高，法术施展后的一刻，眼前景象瞬息万变。

江寒闭上眼，整个青阳城开始向他脚底缩小，化作一方小小沙盘。

他宛如巨人擎天离地，双目洞若观火，清晰地看见城内每一处地貌，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行人。

很快，陆云的气息是红色，从青阳城入口开始，一路来到糖人摊附近，略微浓郁，代表她短暂停留，随即迅速变淡，在城内流窜。

江寒知道陆云的境界不过是灵动境二重，肯定是有速度更快的人或东西带着她逃。

明白方向，江寒立刻追踪。

老黑抬头，发现老爷身影不知所踪，去向不知。

十数个呼吸后。

江寒来到青阳城码头。

上次在这里杀过鲤鱼妖，水道还算熟悉。

目光扫去，日头把船板晒得发白，桐油味混着鱼腥往人鼻子里钻。

二十几条漕船挤在码头，船帮子撞得梆梆响，光膀子的脚夫扛着麻袋踩跳板，汗流浃背。

船老大叼着铜烟锅骂街，唾沫星子四溅。

船边悬挂的“漕”字三角旗早就腌成了黄褐色。

铁链子哗啦一响，货舱里滚出几十个酒坛子。

穿灰短打的账房趴在条凳上记账，毛笔尖被河风吹得直打颤。

两条运粮船开始出河，十二条运石料的平底船排着队靠岸。

到处一股子臭鱼烂虾味儿。

江寒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随即目光看向船老大，云中秘术里，红色气息在他身边短暂停留。

呼——

船舱内。

船老大一脸惊恐，刚才自己还在夹板骂骂咧咧，刚想抬脚去踹一个苦力，怎么突然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底舱。

江寒没有废话，直接制住船老：“我问，你答。”

船老大刚想怒骂你是什么东西，下一刻就如坠冰窟，浑身好似被十条毒蛇缠绕，死亡感如庞然大物笼罩心头。

“刚才你身边的小姑娘在哪儿？”

“什么小姑娘？”船老大打着寒颤回答。

江寒怒从心起，不再逼问，直接伸出大手。

船老大只觉双目一暗，随即身体抖动起来，眼白上翻，口吐白沫，看起来极为痛苦。

搜魂术会对人体造成损伤，轻则大病一场，重则痴呆变傻，亦或者一命呜呼。

得到线索，江寒一掌拍死船老大。

“狗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