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攻击性太低了，没吃饭吗？

浅梦中，小林晓又回到了灰暗肃穆的灵堂。

空气中弥漫着线香和消毒水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周围是影影绰绰的人群，那些平日里几乎没什么交集的亲戚们，此刻却都围了上来。

“孩子还小，跟着我们才不会受苦。”

“这房子，我们来打理，你们安心。”

“钱的事情，阿姨帮你管着，等你长大了……”

虚伪的承诺，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

哪怕觉醒了前世记忆，他也只觉得可悲，可悲的是他当时身为小孩，话语没有多少分量，能做到的事情很少。

拼尽全力可能也只能护住身边那个小小的身影而已。

他原以为会很难。

小时候的诗织，脾气可算不上温顺，带着点小大人的骄矜，似乎隐隐有看不起他这个哥哥的感觉。

她会听他的吗？他没有把握。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那些豺狼般的亲戚面前，小小的诗织却自己挺直了脊梁，坚定地站在了他身边，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用清脆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宣告了自己的决定。

那一刻的震撼，小林晓至今记忆犹新。

最终，他们守住了这间位于东京的房子，这最后的家。

流动资产在各种稀奇古怪的名目下多数流失，但最重要的栖身之所以及不动产保住了，他们兄妹也没有被拆散。

不过可惜的是，共同生活的初期并不算温馨。

没有了外敌，诗织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有点别扭的小丫头，甚至因为双亲离世的打击，情绪更加阴晴不定。

该怎么办呢？

小林晓想到了食物。

何况诗织一直是那副哪怕不吃不喝一直待在房间里也行的态度，这方面的事情自然也就只能落在他的头上。

只是……第一次尝试做出的东西……

现在想来，确实是有些一言难尽。

“唔……”

一声模糊的呓语，伴随着对失败料理的糟糕回忆，从浅眠中逸出。

小林晓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一条缝隙。

朦胧的视野里，映入一个，或者说两个奇怪的形状。

近在眼前，覆盖着雅致的黑色，表面似乎还有着细腻的纹理……那是什么？某种家具的局部？还是……？

他的大脑还未完全从混沌中清醒，无法立刻解析这模糊的影像。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那黑色覆盖下的轮廓，带着某种惊人的、柔软而又充满弹性的弧度？

奇怪的感受。

就在他努力聚焦视线，试图看清眼前这“不明物体”的真面目时——

毫无征兆地，他的身体突然失去了支撑。

一种奇妙的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

仿佛在梦中失足坠下悬崖，心脏猛地一抽。

但预想中的剧烈撞击并未到来。

而更像是从一个柔软中带着些微骨感的垫子，跌落到了另一个更加柔软宽厚的垫子上。

高低落差并不大，但那瞬间的悬空感和“坠落”体验，还是如同当头一盆冷水，让他猛地激灵了一下，残存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

小林晓猛地坐直身体，额角渗出些微冷汗，呼吸还有些急促。

这是做噩梦了？

他定了定神，视野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

雪绘琉璃大小姐，正站在离沙发几步远的地方。

她的站姿有些微妙的僵硬，眼神躲闪，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慌乱。

小林晓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对方。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闪过，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琉璃大小姐，莫非是被我这绝世的睡颜迷住了，忍不住凑近观察，结果靠得太近，没把握好撤离的时机？”

他的话语丝毫不掩饰那份调侃。

闻言，琉璃立马回言讽刺，但出口的话语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哼，你对自己这张脸还真是充满不切实际的自信呢。”

有古怪。

小林晓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话的攻击性……太低了。

软绵绵的，没吃饭吗？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琉璃黑色长筒袜膝盖偏上的位置，那里有一小块深色的水渍，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琉璃，你的袜子……”

他刚准备发问，雪绘琉璃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惊悚的东西，猛地瞪大眼睛，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投向他身后的某个位置。

条件反射地，小林晓迅速扭头向后看去。

空空如也。

除了墙壁和装饰画，什么都没有。

他疑惑地转回头，却正好对上琉璃收回目光，语带嫌弃地说道：

“之前不小心把茶水打翻了，溅到了袜子上，真麻烦。”

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小林晓心中疑惑。

他清楚地记得，在转头之前，桌上的两个茶杯都还好端端地放在那里，动都没动过。

现在虽然有一个打翻了，但光是看那不稳定地左右晃动的状况，就能明显看得出来是刚刚才人为造成的结果。

就算退一万步讲，琉璃真的不小心把茶打翻溅到了自己身上，以她的性格，真的会特意主动向他汇报吗？

这显然不可能。

就在这时，小林晓忽然感觉到自己嘴角边，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异样的、湿润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在嘴角抹了一下。

指尖传来湿漉漉的感觉。

是水。

这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小林晓当即判断，是自己在睡着时流口水了。

虽然他自认睡相不差，印象中很少出现这种情况，但这次毕竟情况特殊。

各种疲惫的堆积，加上还被人下了药，生理上出现一些小小的失控也并非无法理解。

然而，接下来琉璃的举动，就让他彻底觉得不正常了。

“啧。”

琉璃蹙着眉头，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表情。

但动作却截然相反——她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绣着精致花纹的白色手帕，不由分说地递了过来。

“脏死了，快擦擦。”

“嗯……”

小林晓下意识接过手帕，听话地擦了擦嘴角。

柔软细腻的触感，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馨香。

但他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琉璃主动给他递手帕？

这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觉得琉璃应该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忘记自己流口水的事，虽然动机暂且不明。

果然，下一秒，琉璃仿佛才猛地意识到什么，漂亮的脸蛋上浮现出懊恼与更加浓郁的嫌弃神情：

“切，下意识就递给你了……仔细想想，沾了你这家伙唾液的手帕，这不是就不能要了吗？”

照理来说，这会他小林晓就该顺势回击几句了。

但他偏不。

他只是拿着那方柔软的手帕，若有所思地看着琉璃，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将刚才发生的所有细节碎片重新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