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举报
- 1977:我太想进步了
- 高粱散白
- 2464字
- 2025-04-16 11:00:25
沈迟脚下走得快,开春了,队里不少事情要忙,不知道田国强今天有没有外出公干,要是这会支书不在,恐怕得晚上去他家里蹲了。
有些话,只有跟田国强说才管用。
沈迟远远看到队部院子里那辆田国强专属老二八正中间停着,车身上还挂了不少的干辣椒,就知道老支书肯定在屋里。
一进院,大队的会计王柏福和一个瘦高鹰钩鼻的男人正靠墙边,一边抽香烟一边侃大山,沈迟深深的看了一眼鹰钩鼻,敷衍的点了个头,只朝王柏福打招呼。
“王会计,我有事情找老支书汇报,他人在吗?”
王柏福人如其名,是个有福气的人,对谁都挺客气,看到知青来找,也没为难,笑眯眯的一指身后的屋子。
“去吧,你来的刚好,再晚一会,支书就得去种子站了。”
队部的院子很大,但是砖房倒不如别的大队宽敞。
三间房的结构,中间的大堂屋一般是干部们开会、办公,偶尔接见领导用的,东边小屋用来放杂物,西边就是老支书自己的办公室。
田国强没有什么养花养鱼爱附庸风雅的毛病,但是有个小嗜好,爱喝两口醋。
老支书是跟着爹娘闯关东来的山东汉子,小时候给这边的地主家当佃户,学了一手酿醋酿酒的本事。后来早早参加了革命,但是这个爱抿醋的毛病一直没改,时间长了身上一股醋糟味,他的这间小屋还是他自己出钱盖的,怕身上的味道给其他同志们带来不便。
沈迟进去,屋子非常窄,除了一套桌椅,一个文件柜,几乎连外人坐的地方都没有。
老支书正戴着老花镜精读着一份红头文件,看到有人来了,眼睛从老花镜上面的缝隙定睛瞧了瞧,才认出来是沈迟。
“你不去捡粪,找我干啥?”说完老支书起身,拉着沈迟往外走。“走,外面说。”
沈迟没动,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老田家是他见过最坦诚朴实的一家人,直到千禧年,这家子人还守着一亩三分地,勤勤恳恳的在黑土地上奋斗。
一姓三支书,甚至上了央视的节目。
不仅如此,前世在沈迟不能第一批回城,又没被大学录取,大受打击的时候,田国强还想过把孙女嫁给他,让他把户口直接落在这,留下来当个民办教师。
虽然沈迟最后没有走这条路,还是跟着大部队返城了,但老支书的知遇之恩他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就在这说吧,书记。”
沈迟看了一眼旧报纸糊的窗户,外面的王柏福和鹰钩鼻谈兴正浓,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这才从怀中把账本拿了出来。
“书记,我红旗公社第二大队暨黄花大队知青沈迟,实名制向您举报记分员李卫军同志克扣知青工分。”
“这个账本就是证据——”
沈迟翻到了带自己名字的一页,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76年5月22日,沈迟,捡粪25斤,8工分。
后面的格子里,是十分俊秀飘逸的落款名字沈迟。
“书记,您可以找王会计核实一下,我去年5月22日记录的工分是不是6分。”
“如果我没猜错,李老三大概率把我们知青的工分,记到了他儿子李铁山身上。”
要搞清楚李老三是怎么操控工分的,涉及到了一个问题——“死分活评”。
“死分活评”是记分员的权利,拿沈迟举例,他每天的任务量是捡粪25斤,记8分,如果今天只有20斤,那就要向下浮动。
李老三的操作方法就是沈迟8分这天的工分向下调,然后再把公示日往后拖几周,导致他和其他被克扣的知青根本不记得那天自己的任务量达标了没有。
没办法,谁让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七八十天完成就算不错,被扣习惯了……
李老三这人就是捡软柿子捏,除了他和王双喜,还有几个体力差的,以及女知青,都是李老三重点关照的对象。
像林峰、张沪生这种要么刺头,要么有背景的知青,他根本不敢给人家克扣。
分扣了,受益的还是集体,怎么才能把别人的分吃到嘴里,李老三又想了个办法。
全挂在他儿子李铁山名下,他儿子经常会出现12甚至15的工分。
上浮多少全看从知青这能吃到多少。
社员工分的公示,李老三可不敢马虎,一周贴一次,这一周黄小娟种的地,沈迟王双喜捡的粪,就会全算在自己儿子名下。
王会计曾经查过,但是没查出什么问题,因为活的总量是没变的。
你总不能不让人家为集体捡粪吧?捡了就要给工分,这没毛病。
至于被克扣的几个老大难知青,低分已经是家常便饭,他们自己不申诉,又有谁会自找麻烦往这想呢。
甚至就连田国强也没感觉有什么问题,沈迟能每天上工混个6分,那都算是积极参与劳动了,毕竟种地的时候,也就是凄惨的四五分。
前世沈迟有察觉自己的工分不对,但是他当时觉得自己早晚都要离开这个地方,没必要和一群农民计较这两个工分,能吃饱就行。
这也让李老三的胆子越来越大。
田国强的黑脸膛此时黑的发亮,翻了几页就看出名堂了。
把鼻子上的老花镜摘了扔在了木桌上。
冲着窗外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王柏福——”
鹰钩鼻已经走了,王会计一个人靠着墙根蹲着嘬烟屁股,还在回味城里的香烟就是比旱烟好抽,舒坦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听到老支书叫他语气十分不善,王会计赶紧把烟头踩灭进屋。
看到平静的沈迟和满脸怒容的老支书,甭说了,肯定是这个没见过的笔记本闹的,王柏福直接把它拿在了手里。
入眼字迹十分眼熟,像是李老三的,再一看都是工分记账,那就确实是他的无疑了。
只是王柏福越看越皱眉,心里开始打鼓。
这也没啥问题啊,咋田书记发这么大火,还和知青有关?
听说他们冬天吃太多,快断粮了,难道是来借粮的?那又和记分不挨着了。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王柏福百思不得其解,一双眼睛表面上是在看账本,实际上一直瞟着田国强。
老支书暗骂王柏福不争气,自己不想当着外人的面发落他,但也不得不发作,丢人,真他娘的丢人。
深吸一口气,才压低声音训道:
“小狗子啊小狗子,你这么机灵一个人,六岁就会打算盘,二十岁我介绍你入党,李老三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弄鬼,你别跟我说你一点问题没看出来!”
王柏福被老支书两句话说的冷汗都下来了,他先是无辜的看向老书记,又有些焦急的问向沈迟:
“不是,李老三弄啥鬼了,俺不知道啊,沈迟,你跟王叔说说,这都是咋回事!”
老支书恐怕是误会了,以为王会计和李老三是一党,俩人合伙把工分篡改了。
实际上王会计最多算是审核不到位,以后注意就行。
二队的种田能手和生产骨干不少,不管是生产队长田大勇,还是会开拖拉机的杨二柱子,工分都遥遥领先,李老三的儿子还真不算特别出挑的。
就算换成是他当会计,也很难想到这一层。
想了想,沈迟替王柏福辩解两句:
“支书,王会计从来不为难我们知青,我看这事他应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