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阴谋

“你说得没错,可我得说他是最倒霉的。”

“你说的没错!”卡德鲁斯说着给费尔南斟上一杯酒,又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他已经喝了不下八杯,而唐格拉尔每次只是抿抿嘴唇,

“唐泰斯要娶梅塞苔丝,那位美丽的梅塞苔丝了,就跟唐泰斯要当法老号船长一样,铁板钉钉,没得说。是不,唐格拉尔?”

唐格拉尔他转身朝向卡德鲁斯,揣摩着他的表情,想知道他是不是有意这么说的;但在这张喝得醉醺醺的脸上,他什么也没看到。

“来吧!”卡德鲁斯把三个人的酒杯都斟满,“为爱德蒙·唐泰斯船长,美丽的加泰罗尼亚姑娘的丈夫,干!”

卡德鲁斯把酒杯举到唇边,一饮而尽。

费尔南拿起酒杯往地上扔去,杯子摔得粉碎。

唐格拉尔铁青着脸,不喝酒。

卡德鲁斯刺激到了他,促使一个阴谋在唐格拉尔脑中成形。

他知道唐泰斯去见过波拿马,好像还从那里得到了一封信?

现在波拿马元帅已经下台了,被困在小岛上,而当局者对波拿马颇为警惕,只要把唐泰斯按成是波拿马党。

那他不死也得脱层皮,绝对当不成船长。

唐格拉尔心里谋划着,不过他可不能亲自去举报,免得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这样想着,唐格拉尔把目光投向了费尔南。

“唷,老弟,”唐格拉尔对费尔南说,“看来你还爱着梅塞苔丝?”

“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从我认识她那一天起,我一直爱着她。”

“可是你就知道在这儿揪自己的头发,也不去想个办法?我没想到你们加泰罗尼亚人会是这样的。”

“我还能怎么办!梅塞苔丝他不爱我。”费尔南痛苦地说道。

“我想杀了唐泰斯,可是梅塞苔丝对我说,要是我敢这样做,她就自杀。”

“傻瓜!”唐格拉尔低声自语说,“她自杀不自杀关我什么事,只要唐泰斯当不上船长就行。”

“梅塞苔丝要是死,”费尔南语气决绝地说,“我一定会先死。”

“这才叫爱情!”卡德鲁斯醉声醉气地说道:“这才叫爱情啊!”

“好吧,”唐格拉尔说,“看来你是个好小伙子,我挺想帮你一把,谁让我碰上了呢。”

“你想想,要是埃德蒙和梅塞苔丝中间隔着堵监狱的墙,那不就娶不成了吗。”

“对,可要是监狱里的人出来怎么办?”卡德鲁斯说,他的神志还没有完全不清。

“那怕什么!”费尔南低声自语道。

“再说,凭什么把唐泰斯关进监狱?他不偷,不抢,也没害过人。”

“你住嘴,”唐格拉尔说。

“我不想住嘴。”卡德鲁斯说,“我想听听凭什么把唐泰斯关进监狱。”

“办法么,”唐格拉尔说,“总能想出来的。”

“可这跟我又不相干,我干吗要插手进去?”

“我不知道跟你相干不相干,”费尔南抓住他的胳膊说,“可我知道,你自己也有对唐泰斯复仇的动机。”

“我有对唐泰斯复仇的动机?我发誓,绝对没有。我只是看着你这么痛苦,同情你。既然你以为我有个人目的,那就再见了,朋友,你好自为之吧。”

唐格拉尔装着站起身要走。

“别走!”费尔南拉住他说,“你对唐泰斯恨也好,不恨也好,跟我没关系。反正我恨他!我毫不隐瞒地承认这一点。请你想个办法,我来动手,只要不死人就行。。”

卡德鲁斯耷拉在桌上的脑袋,忽然抬了起来。那双混浊、呆滞的眼睛看着费尔南和唐格拉尔。

“我是这么想的,”唐格拉尔说,“唐泰斯刚出海回来,途中到过那不勒斯和厄尔巴岛,假如有谁向检察官举报说,他是波拿巴分子的眼线……”

“我来举报!”费尔南立刻说。

“好,可是他们就会要你在举报信上签字,还会要你和被举报人对质。我可以给你准备一些证据,这我能做到。可是,唐泰斯不会坐一辈子牢,他总有一天会出来,到那时候,送他进监狱的人就该倒霉啦。”

“我不怕,”费尔南说,“我还就怕他不来找我打架呢。”

“好,那么梅塞苔丝呢?你只要不小心擦破她心上人的一块皮,她就会恨你!”

“是这样。”费尔南亮起眼睛忽然又暗淡下去。

“所以,”唐格拉尔说,“还不如像我这样,拿起笔在墨水里蘸一下,用左手写一封短短的举报信,左手写,笔迹就认不出了。”

唐格拉尔边说边做,用左手写了几行往右倾斜的字。他把写好的信递给费尔南,费尔南低声念道:

检察官先生:

鄙人乃王室与教会之友,现有一事禀报。法老号大副爱德蒙·唐泰斯从士麦那港返航途中,曾于那不勒斯和费拉约港逗留。此人奉之命送信给逆贼,并奉逆贼之命将一信转交巴黎波拿巴党人委员会。

逮捕此人便可截获罪证,盖因该信尚未送出,当在此人身上、其父住处或法老号船舱内。

“好啦,”唐格拉尔说,“这样一来,你报了仇,而且没落下把柄。现在我只要把信像这样折起来,写上‘王室检察官阁下’,就全妥了。”

“嗯,全妥了,可这有多卑鄙。”卡德鲁斯嚷道,他凭着残存的一点知觉听见了信的大致内容。

说着他伸手想去拿信。

“你瞧你,”唐格拉尔不让他拿到信,“我这么说,这么做,不都是在开玩笑吗。你瞧……”

他拿起信,揉成一团,往凉棚的角落一扔。

“只是一个玩笑!”唐格拉尔说着,立起身来,看着费尔南。费尔南坐着没动,目光却斜斜地盯在扔到一边的举报信上。

“好咧,”卡德鲁斯说,“叫人给我们再拿酒来。”

“你喝得够多啦,酒鬼,”唐格拉尔说,“现在你该回家了,来,我扶你回家。”

“我不用你扶。你呢?费尔南,你和我们一起回马赛吗?”

“不,”费尔南说,“我回加泰罗尼亚村。”

三人就此分离。

走出二十步开外,唐格拉尔回过头,瞧见费尔南冲过去捡起那张纸,放进衣袋。而后,只见他快步走出凉棚,朝皮隆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