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两日,都没有其他人再来监牢里看过虞岁宁,上面也迟迟没有堂审的消息。
这日,狱卒给虞岁宁送过饭食,刚出去不久,就又转身进来了。
他动作麻利地开了锁,冲虞岁宁喊道:“虞晏是吧,外面有人找。”
虞岁宁站起身,刚到主堂,就远远地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丽妃身边的小丫鬟春翠。
“虞太医,娘娘有请。”春翠道。
虞岁宁点头,果然不出所料,丽妃这是等不及了。
虞岁宁随着一道出门,春翠带着她绕过人多的街道,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那里停着一辆马车。
听到二人的脚步声,马车的帘子掀起了一个角,丽妃的声音从中传出:“上来吧。”
虞岁宁进了马车,在她对面坐下。
丽妃面色还有些苍白,说话也有些无力:“本宫昏迷了这些天,并不知道虞太医竟被诬蔑至此,是本宫考虑不周了,实在抱歉。”
虞岁宁一笑:“娘娘哪里的话,为娘娘诊治本就是下官之责,清者自清,小小流言,不足为惧,娘娘不必自责。”
“那虞太医心里可有责怪本宫?”丽妃问道。
虞岁宁低头:“下官不敢。”
丽妃皱了皱眉,声音更轻柔了些:“本宫知道你心中委屈,这件事的确是本宫的不是。你我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虞太医不用担心,本宫会跟陛下说清楚,还你清白的。”
虞岁宁心里轻嗤,如若不是被逼无奈,自己这会儿恐怕已经下到阴曹地府了吧,哪里还能等到她的说辞。
“多谢娘娘。”虞岁宁恭敬地道。
丽妃沉思了一会儿,才道:“虞太医,本宫先前所说的事,如今仍希望虞太医保密。还有,本宫想请虞太医作证,助本宫将这背后之人揪出,不知虞太医可愿?”
有何不愿?
她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虞岁宁点头:“自然愿意。不过——”
“娘娘不觉得单单一条毒害皇嗣的罪名太轻了吗?”她的声音轻且慢,落在丽妃耳中,像一条徐徐爬行的毒蛇。
丽妃刚才装出的温和一扫而空,她眸色沉下来:“你想做什么?”
虞岁宁突然笑了一下,车内冷滞的氛围瞬间破碎,她不紧不慢道:“我会助娘娘得到想要的一切,同样的,我需要娘娘配合我。娘娘,同意吗?”
丽妃唇边也漾起笑意,目光如炬,良久,她道:“好啊。”
接下来几天,丽妃以身子休养需要御医之名,将虞岁宁带到了秋梧殿。
尽管宫中流言不断,但丽妃力排众议地相信虞岁宁,其他人也没办法。
流言不断膨胀,从一开始只是说虞岁宁毒害贵人,到后来的妖医蛊惑贵人,甚至更有甚者拿出此事公开在朝堂上参奏,言语犀利,一副“妖医不除,国将不国”的架势,让明帝头疼至极。
“裴卿,你说朕该如何处理此事?”明帝拿着新呈上来的折子,皱眉问。
裴熠站在一旁,行礼道:“臣以为,此事有蹊跷。”
“哦?”明帝放下手中的折子,抬眼看他,“你觉得那位不是妖医?”
裴熠垂头,恭敬道:“陛下,依臣之见,此人乃苏院判举荐,苏院判为官多年,自然不会识错人。”
“苏济川啊,”明帝听到之后,冷哼了一声,“他近几年倒是会举荐人。”
裴熠没接话,不留痕迹地换了另一个话题:“陛下,太子殿下如今已成年,当尽早独立于东宫。”
明帝忽然瞥了他一眼,道:“明日不是他的生辰吗?就明日搬了吧。”
他说得漫不经心,就像是在下达什么普通的政令一样。储君生辰本是大事,就这样被他一句话揭过了。
出来的时候,照云正在门口等着。
“大人,虞姑娘已经出来了。”照云侧过身,小声道。
裴熠点头:“我知道,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殿下已经都布置好了。”
“注意动作别太大。”
照云眨眨眼:“大人还信不过我吗?”
裴熠看了他一眼,一想到酒楼的事就来气,片刻,他叹了口气:“罢了。”反正和他也说不清。
翌日天朗气清,东宫设宴,一是储君生辰,二是太子终于入主东宫。
朝中上下皆知,明帝并不重视太子。只因太子是明帝第一任皇后所出,皇后乃北境王女,北境近些年势力强大,所以这么多年才能保住太子的名头。北境王女诞下太子后,不久就身染恶疾而亡。
听闻当时的北境王震怒,差点就要出兵大梁,因由明帝的太子之诺,才按捺住火气。
这么多年,明帝对太子爱答不理,对二皇子却青睐有加。朝中也暗中分为两党。
太子有北境人血统,因而皮肤冷白,眉眼深邃,头发微绻,在众多大梁人中格格不入。
来的宾客多是些天子近臣和宫中妃子,明帝坐在首端,旁边本是皇后的位置,如今却被苏楹坐着。关于皇后虞岁安,对官员的宣称是身染重疾,卧病在床。毕竟也算是皇帝的家事,几乎没有人敢询问。
苏楹坐着,旁边是丽妃。她笑盈盈地打招呼:“妹妹近来身子好些了吗?”
她语气平和,心里却不平静。她昨夜又梦见了那个仙人,催她快些行事。仙人的面庞还是朦胧的,但那颗绿色的佛珠却格外显眼。
仙人告诉她,月圆之夜是良机,那她就必须在今日下手。
今日人多眼杂,她瞥了一眼丽妃,妖医之言正巧盛行,今日还真是天赐的良机啊。
丽妃捏着水杯,勾唇回道:“多谢姐姐关照,妹妹近来身子已经大好了。”
“妹妹莫要太伤心了,你还年轻,总会再有孩子的,”苏楹道,“别怪姐姐多嘴,有些事,莫要轻信他人才好。”
“姐姐说得对,”丽妃一手掂起茶杯,在手中转了两下,“不过,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到处疑神疑鬼——”
茶杯“砰”地一声掉落在地,正巧与大殿的另一边的杯盏碎地声重合。
惊呼声,尖叫声,脚步声瞬间杂成一团,苏楹清晰地听到她的后半句话,带着些嘲弄和惋惜,丽妃朱唇轻启道:“你说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