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像冰冷的刀刃刮过脸颊，我和苏雨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身后的树林里，某种东西正在追逐我们——不是脚步声，而是那种枝叶不自然地摩擦的声音，仿佛整片森林都活了过来，伸展着枝干想要抓住我们。
“快到了！“苏雨指着前方隐约可见的许家老宅轮廓。
我气喘吁吁，肺部火烧般疼痛。手中的青铜罗盘剧烈震动，黑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我们身后。我不敢回头看，但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越来越近，周围的温度正在急剧下降。
老宅的大门近在咫尺。苏雨掏出一张符纸贴在门上，口中念着简短的咒语。门锁“咔哒“一声打开，我们冲进去，立刻转身将沉重的木门关上。
“这能挡住它吗？“我背靠着门，能感觉到外面有东西在推撞。
苏雨迅速在门内侧贴上几张符纸：“暂时可以。许家老宅有你祖父留下的防护阵法，普通诡物进不来。“
撞击声越来越剧烈，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苏雨拉着我退到院子中央：“不是普通诡物...它很强。“
就在这时，撞击突然停止了。一片寂静中，只有我们急促的呼吸声。然后，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是我的声音。
“许默...让我进来...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浑身血液仿佛凝固。那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连我自己都难以分辨。
“别回应！“苏雨厉声警告，“它在模仿你！“
门外的声音继续道：“苏雨不可信...她在利用你...守夜人想要的是罗盘...不是你...“
我看向苏雨，她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它在挑拨离间。诡物的常见伎俩。“
“那为什么它知道守夜人和罗盘的事？“我忍不住问。
苏雨没有立即回答。门外的声音又变了，这次是王浩的声音：“许默...你害死了我...现在又要害死别人吗...“
尽管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王浩，这些话仍然像刀子一样刺进我心里。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它在读取你的记忆和恐惧。“苏雨低声说，“越强大的诡物，读取得越精确。这至少是A级...“
门外的声音突然停止了。接着，一阵刺耳的刮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不是来自大门，而是从院墙上。
“它找到其他入口了！“苏雨环顾四周，“老宅有没有地下室或密室？更安全的地方？“
我努力回忆童年时来老宅的零星记忆：“正厅后面有个储藏室，祖父从不让我进去...“
“带路！快！“
我们冲向正厅。刚踏入门槛，就听到后院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那东西已经翻过院墙了。储藏室的门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锁住，苏雨毫不犹豫地用她那把符文匕首砍向锁链，火花四溅中，锁应声而落。
储藏室内堆满了杂物，灰尘厚得能留下清晰的脚印。苏雨迅速关上门，从包里掏出一小袋白色粉末，沿着门缝撒了一圈。
“骨粉混合盐，“她简短解释，“能暂时屏蔽我们的气息。“
我们屏息静气，听着外面的动静。起初什么也没有，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无数只脚在屋顶上爬行。声音在正厅上方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渐渐远去。
“它失去我们的踪迹了。“苏雨松了口气，“但不会太久。我们需要找出它是什么，以及为什么盯上你。“
我打量着储藏室，目光落在一个被黑布覆盖的大物件上。掀开黑布，下面是一面等人高的古镜，镜面却漆黑如墨，完全不反射任何影像。
“这是什么？“我伸手想触摸镜面。
“别碰！“苏雨抓住我的手腕，“这是囚镜，用来封印诡物的。看这里——“她指着镜框上刻满的符文，“这些是禁锢咒文，而且...“她凑近观察，“是新刻上去的，不超过十年。“
我注意到镜框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许字标记：“是祖父做的？“
“很可能。“苏雨神情凝重，“而且如果他把镜子藏在这里，说明里面封着的东西非常危险。“
就在这时，我手中的罗盘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黑针直指镜子。几乎是同时，镜面泛起涟漪，仿佛那黑色是液体而非玻璃。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黑暗中逐渐成形。
“它感应到罗盘了！“苏雨迅速用黑布重新盖住镜子，“我们得离开这里。“
“等等，“我指着储藏室深处，“那里还有一扇门。“
隐蔽在杂物后面是一扇低矮的木门，门上画着鲜红的符咒。与老宅其他部分不同，这门看起来保养得很好，符咒的颜色也很新鲜，像是有人定期重绘。
苏雨检查了门上的符咒：“防护咒和隐匿咒...这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里面是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旁边是一盏油灯和几件古怪的法器。墙上贴满了照片、地图和剪报，全部用红线连接，形成一个复杂的网络。
“这是...祖父的工作室？“我走进房间，油灯突然自行点燃，发出幽蓝的火焰。
苏雨警惕地看着自燃的油灯：“不是普通火焰...是灵火，只有特定血脉的人能点燃。“
在蓝光的照耀下，我看清了笔记上的内容——是祖父的笔迹，记录着各种诡物的信息和封印方法。最新的一页写着：
“庚子年七月初十：确认'镜中女'已突破第一层封印，开始影响镇民。必须在下个月圆前完成最终封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默儿尚未成年，许家血脉恐将断绝...“
“镜中女？“我看向苏雨，“是外面那面镜子里的东西？“
苏雨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如果是真的...我们麻烦大了。'镜中女'是记载中的A级诡物，能够通过任何反射面移动和攻击。它最喜欢吞噬年轻人的精气，留下干枯的躯壳。“
我继续阅读祖父的笔记：
“七月初十：尝试用青铜罗盘加固封印，但'镜中女'力量异常强大。她似乎与默儿有某种联系，不断在梦中呼唤他。难道是因为血脉？“
“七月十二：发现'镜中女'并非独立存在，而是一个更强大存在的分身或使者。这解释了为何历代都只能封印而非消灭。最终封印需要许家血脉的血液为引，但代价可能是生命...“
笔记在这里中断了。翻到下一页，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
“来不及了，她来了。“
这是祖父最后的记录，日期是七月十五——他死亡的那天。
“所以祖父是被'镜中女'杀死的？“我声音发颤，“但镜子明明还被封印着...“
苏雨摇摇头：“也许他完成了封印，但付出了生命代价。问题是，现在为什么又有诡物找上你？“
我正想回答，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房间似乎在旋转，耳边响起女性的轻笑声。我扶住桌子才没有跌倒，却发现桌上的油灯火焰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许默？“苏雨担忧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你...没听到吗？“我艰难地说，“女人的笑声...“
苏雨警觉地环顾四周：“我什么都没听到。是'影中人'在影响你吗？
我摇摇头，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慢慢脱离了我的轮廓，指向房间角落的一个旧箱子。
“苏雨，我的影子又...“
话未说完，储藏室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我们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镜子！“苏雨倒吸一口冷气，“它出来了！“
她迅速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将里面的粉末撒在房间入口处，然后开始用粉笔画某种复杂的符号。
“许默，无论发生什么，别跨过这个结界。“她头也不抬地说，“我需要你守着门口，如果看到任何东西接近，用罗盘对准它。“
“那你呢？“
“我要查查你祖父的资料，找出对付'镜中女'的方法。“她已经开始快速翻阅架子上的古籍，“A级诡物不会无缘无故盯上一个人，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站在门口，青铜罗盘举在胸前，眼睛紧盯着储藏室方向。外面一片寂静，但这寂静比任何声音都可怕。我的影子依然指向角落的箱子，似乎在向我传达什么信息。
“苏雨，“我小声说，“我的影子一直指着那个箱子...“
她抬头看了一眼：“可能是'影中人'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别理它，专注门口。“
但我总觉得不对劲。影子从未如此坚持过，而且...箱子上有许家的标记。犹豫片刻，我决定冒险。
“我就看一眼。“我快步走向箱子，留下苏雨无奈的叹息。
箱子没锁，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照片和一个小木盒。照片上是年轻的祖父站在老宅前，身边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着民国时期的服饰。奇怪的是，所有照片中女子的脸都被墨水涂黑了。
小木盒里放着一枚翡翠发簪和一张纸条：“致吾爱婉容，永不相负。——青山“
婉容？这不是祖母的名字。我记得祖母叫许林氏，名字是丽华。那么这个婉容是谁？
“许默！有东西过来了！“苏雨的警告让我猛地抬头。
储藏室方向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滴答、滴答，缓慢而有节奏。接着是某种物体被拖行的摩擦声。
我赶紧回到门口，刚好看到第一滴黑色液体从储藏室门缝下渗出。液体像有生命一样在地板上蔓延，避开苏雨撒的粉末，寻找其他路径。
“是'镜中女'的载体！“苏雨喊道，“别让它碰到你！“
黑色液体开始汇聚，逐渐形成一个人形轮廓。我举起罗盘，但它只是微微颤动，没有发出之前那种青光。
“不行，罗盘没反应！“
“用你的能力！“苏雨一边快速翻阅古籍一边说，“影遁！避开它！“
我看着地上蔓延的黑色液体和逐渐成形的人影，心跳如鼓。集中注意力，我尝试感受那种与影子连接的感觉——冰冷的能量从罗盘流入我的身体，我的影子开始自主移动。
黑色人影已经完全成形，是一个女子的轮廓，长发及腰。它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许...默...“它发出滴水般的呼唤，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直接在我脑海中响起。
我强迫自己专注于影遁。一阵天旋地转后，我发现自己站在房间另一侧，成功避开了黑色人影的接近。
人影停顿了一下，然后转向我的新位置。它移动的方式极其诡异，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每一步都伴随着液体的滴落声。
“苏雨，快想办法！“我喊道，准备再次影遁。
就在这时，我的视线模糊了，一阵剧痛从太阳穴炸开，像是有人用铁锤敲击我的头。温热的液体从鼻子流出——是血。影遁的代价开始显现。
人影趁机加速逼近，黑色的“手臂“向我伸来。千钧一发之际，苏雨扔过来一个小瓶子，砸在人影上碎裂开来，里面的液体溅了它一身。
人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被液体溅到的地方冒出白烟。它踉跄后退，形状开始不稳定。
“盐和圣水的混合物！“苏雨喊道，“暂时有效，但撑不了多久！“
她跑到我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我：“你用了太多次影遁，消耗过度了。“
“那个箱子里...“我擦掉鼻血，艰难地说，“有祖父和一个叫婉容的女人的照片...她是谁？“
苏雨眼睛瞪大了：“婉容？你确定？“
我点点头：“照片上写着'致吾爱婉容'...“
“天啊...“苏雨脸色变得惨白，“我知道'镜中女'为什么找上你了...婉容是她的名字！“
“什么？“
“'镜中女'生前叫林婉容，民国时期的人。“苏雨快速解释，“她爱上了一个镇诡人，但那个镇诡人为了封印一个强大诡物，不得不利用她的灵魂作为祭品。她死后化为'镜中女'，专门猎杀镇诡人和他们的后代...“
“所以祖父...“
“不是偶然。“苏雨看着再次逼近的黑色人影，“她盯上许家很久了。而你祖父...可能和她有过某种约定或联系。“
人影已经恢复形态，再次向我们移动。苏雨扶着我后退，直到背靠墙壁。
“还有一个办法。“她低声说，“但很危险。“
“什么办法？“
“你的血。“她指着罗盘，“许家血脉对诡物有特殊作用。用你的血激活罗盘的全部力量，或许能暂时击退她。“
黑色人影已经近在咫尺，我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腐朽气息。没有时间犹豫了，我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罗盘上。
血液接触到青铜表面的瞬间，罗盘爆发出刺目的红光，照亮了整个房间。黑针变成了血红色，剧烈震颤着指向黑色人影。
“以血为引，以罗盘为器...“苏雨在我耳边快速念着咒语，“驱！“
红光如利箭般射向黑色人影，穿透了它的“胸膛“。人影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开始解体。但就在它完全消失前，它突然转向我，用滴水般的声音说：
“青山...骗了我...你也会...骗...“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它就完全消散了，只留下一滩黑色的液体，很快也蒸发不见。
房间恢复了平静，只有油灯依然燃烧着诡异的绿色火焰。我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头痛欲裂，鼻血不断滴落。
“它...死了吗？“我虚弱地问。
苏雨摇摇头：“只是暂时击退了。A级诡物很难被彻底消灭，尤其是'镜中女'这种有强烈执念的。“她帮我擦掉鼻血，“我们需要更多信息。那个箱子里还有什么？“
我指向角落的箱子。苏雨走过去，仔细检查剩下的内容。除了照片和发簪，她在箱子底部发现了一封没有寄出的信。
“这是你祖父写的。“她展开信纸，“日期是他死前三天...“
信的内容令人不寒而栗：
“婉容：
我知道你恨我，但请放过默儿。当年的选择非我所愿，若时光倒流，我宁愿死的是我。如今大限将至，我愿以魂魄为祭，换你承诺永不伤害许家后人。若你同意，七月十五子时，我将在老宅等你。
——青山“
“他在和'镜中女'做交易？“我难以置信地问，“用他的灵魂换我的安全？“
苏雨神情复杂：“看起来是这样。而且...七月十五是他死亡的日子。很可能他履行了承诺。“
“那为什么'镜中女'还在追杀我？“
“也许...“苏雨犹豫了一下，“她反悔了。或者，她认为许家血脉应该全部断绝，才能平息她的怨恨。“
我看向那面被黑布盖住的镜子，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祖父把镜子藏在这里，是为了监视它？确保封印完整？“
苏雨点点头：“很可能。但现在封印已经开始松动，'镜中女'正在恢复力量。更糟的是...“她停顿了一下，“她似乎对你特别感兴趣，不仅仅因为你是许家后人。“
我想到那些被涂黑脸的照片，和发簪上的“永不相负“，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脑海：“祖父和'镜中女'...不只是敌人关系？“
苏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人与诡物的关系很复杂，尤其是这种有前世记忆的诡物。怨恨和眷恋有时只有一线之隔。“
头痛稍微减轻后，我勉强站起来，走到镜子前。掀开黑布一角，镜面依然是漆黑的，但隐约能看到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我们该拿它怎么办？“
“重新封印。“苏雨说，“但不是现在。你需要更多训练，掌握更多许家的秘法。而且...“她担忧地看着我苍白的脸色，“你需要恢复体力。频繁使用能力和失血会让你变得脆弱，更容易被诡物趁虚而入。“
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极度的疲惫。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超现实——被诡物追杀，发现祖父的秘密，面对可能是他旧情人的A级诡物...我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这么多信息。
“我们先休息一晚。“苏雨决定道，“明天天亮后再想办法。诡物通常在夜间活动更频繁，白天相对安全。“
我们在密室里简单收拾出一块可以休息的地方。苏雨在门口和镜子周围布置了多重防护，确保万无一失。
躺下后，我本以为会因疲惫立刻入睡，但思绪却异常活跃。翻来覆去间，我注意到墙上祖父的照片似乎在看着我。那些泛黄的影像中，年轻的祖父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时光。
“苏雨，“我轻声问，“守夜人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确切时间不明，“她昏昏欲睡地回答，“至少有几百年历史了。为什么问这个？“
“只是好奇...祖父也是守夜人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不完全是。许家一直独立于组织之外，有自己的传承和方法。但我们偶尔会合作对付特别危险的诡物。“
我还有很多问题，但听到苏雨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她已经睡着了。我也闭上眼睛，试图休息。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轻语：“你长得真像他...“
我猛地睁开眼，房间里只有苏雨轻微的呼吸声和油灯微弱的火光。镜子的方向，黑布静静地垂着，没有任何异常。
但当我再次躺下时，我确信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对我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