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楼二楼，一老一少正坐在窗边，焦珥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免有些失神。
“你不打算告诉她姐姐了？”
“我总感觉另有隐情。”
自那天任务后，萧小炎一直避着他，但他还是和公冶雪蓑一起隐瞒了任务真相。
“会不会是那几天你和桂瞳太过亲近，小炎吃醋了？”
焦珥翻了翻白眼：
“我和她还没到那份上，只是山子分司就我俩年岁相仿，走的近些罢了。”
“而且以她那性子，就算我俩真有点什么，吃醋也不会是那种表现。”
“更何况任务还是她姐姐安排的，包括下毒的方法，有气冲我撒什么。”
“那还真奇了怪了，包子宴的时候还好好的。”公冶雪蓑也有些纳闷。
“她以出任务时也会像这样违规吗？”
“以往她可是最讲规矩的那个，正义感多得没处放，我有几次小失误都被她抓着念叨了好一阵子。”
焦珥对“夕颜花朝露，心随光影移”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
老头叹了口气：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搞不懂。”
“不说这个了，你那天喝下去的血没事吧？”
“萧大人让药师祭酒替我检查过了，除了这个，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他亮了亮自己的舌头，上面有一道模糊的花纹。
公冶雪蓑像位牙医，瞅了半天，道：“这也看不出什么啊。”
“谁说不是呢，除了胃口变好了也没什么影响。”
“会不会是萧景湛那家伙不出力？”
“应该不至于吧，毕竟是诛魔使出面，”焦珥略带迟疑，“而且我感觉这道花纹还在变化，虽然很不明显，但确实在变得逐渐清晰。”
“得，那等它能认出来时再去看吧，到时候可以去找居贞司的药师祭酒。”
二人碰杯，一饮而尽。
此时一楼大厅响起了悦耳的琴声，两人一同望去，只见中间的花池中有一女子起舞，也不顾湿透了的衣裳，频频向客人们致敬。
纤腰弄明月，长袖舞春风。
而楼层越高的客人们，从俯视角度看去越是面红心跳，纷纷将酒倒下，汇到一楼的花池之中。
好一个酒池肉林。
“水云门好歹也是五十六门之一，弟子竟也要这般作态吗？”
“这算哪门子的弟子，”公冶雪蓑目不转睛地看着下方，嘴和脑子应付着焦珥，“练气也练的是山野杂气，若是真气还有可能是外门弟子。”
“可人们还是趋之若鹜啊，谁不想拜入大宗，”焦珥感叹道，“我曾听小炎说，五十六门中任意两三门的实力加起来就可比肩大尹九司之一，更不用提八大宗了。”
“但他们为何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占据仙界最精华的中域？”
公冶老头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当年那位天地人三界唯一的天仙，走到修行尽头后曾对各个境界做出注解，对于最后的神仙晋天仙，他的注解是‘天仙者，神仙厌居三岛而传道人间，道上有功，人间有行，功行满足，受天书以返洞天，是曰天仙’。
“这句话竟是出自天仙之口。”焦珥有些惊讶。
“所以大家都很信服啊，自此越是大宗越积极出世，那些有望天仙的太上长老各个盼着自己‘人间有行’，反倒是小门小派不会太过注意和凡人的关系。”
“你要不猜猜这天下所有势力哪个最能体现‘人间有行’？”
“大尹？”
“对喽，”老头饮下一口酒润了润嗓子，“大尹建立仙朝是前所未有的创举，那些大宗大派都把我朝当作实验品，躲在一旁看着呢。”
“若真能对成就天仙有益，恐怕这三界还得起几座仙朝。”
“大尹成立这么多年了，还没确认吗？”
“可能只有那些仙人们才知道吧。”
此时无方城已经被夜幕笼罩，从水云楼望去，十里长街的琉璃瓦正流淌蜜色光晕——原是各家檐下悬的赤鲤灯笼活了，它们一边喊着吉祥话，一边点亮仙城。
雕花槛外斜飞过七宝香车，珊瑚轮毂碾碎的云气漫进酒楼。对街天衣坊的鲛绡幌子无风自动，幻出十二种霓裳羽衣，尽情展示自家的手艺。
楼下骤起喧哗，七宝坊掌柜抛起万花筒，落地化作三十六层旋灯塔。最妙是不知远处哪家的星潮，万千盏鲲鹏灯自阁顶腾空，最后化作烟花绽放，震碎了焦珥杯中的半轮月影。
“多美的夜景啊。”老头醉眼朦胧，喃喃自语。
……
艮坤阁的任务过去了半旬，在焦珥急切的等待中，萧震关终于再次腾出了时间，还是多亏了萧绛娥的催促。
“你小子，上次好好放我鸽子。”萧震关大力拍着焦珥的背，不过话虽这么说，表情却没有丝毫不满，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
没办法，自从鉴定行在西部行省铺开，诛邪司的营收一天一个样。加上改善了和居贞司的关系，原本卡着的拨款法案都批了下来，武库令韩彻霄整天笑得跟个雏菊似的，连带着他们这些一线的战斗仙官日子也变得好过起来。
“我和老韩为了感谢你，专门委托器玟司为你打造了法器，和腰牌一块送了过来。”
咦？还有意外之喜？
焦珥连声道谢，接过了萧震关递来的戒指。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掌握超越凡俗的力量。
“储物戒和法器一样都是特制的，虽然我诛邪司就出了你一个凡人，但其他非战斗部门还是有很多凡人仙官，便有了这套镶嵌灵石就能使用的法器。”
“法器”本来特指练气修士的灵物，但在更广泛的语境下涵盖了筑基所用的法宝、金丹的灵宝等。
袋子中除了蕴含一道官术的腰牌外还有一件镯子，上面有很明显的豁口。
他拿出一颗天然灵矿石，镶嵌其中。
“一枚灵石能使用一次，威力嘛...也就相当于修杂气的练气中期，不过结合那道官术，也算有了一些自保之力，”萧震关介绍到，“我这边的人保险都已经买好了，既然收拾好，那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