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赖子和姚梦琪被二爷监督着练了一个月的盗术,见他们的盗术有了点火候,二爷不再整日监督,只是将他们锁在屋子里让他们自己练,自己则仍然出去打莲花落。
没有了二爷的监督,二赖子和姚梦琪就自由了,但也不敢太过懈怠,二爷每天都会要他们演示给他看,若是没有进步,就免不了一顿毒打。
二赖子对练武有兴趣但对练盗术毫无兴趣,只是迫于二爷的淫威,也只好勤练不缀。
而且他也想早点练好盗术,这样二爷就会叫他们出去当扒手,就有机会逃跑了。
二赖子体力好,这样的训练自然不会觉得累,但姚梦琪毕竟年幼体弱,练着练着就累了,这时候,二赖子就陪着他偷一会懒。
姚梦琪摸着微微发红的手背哀哀地说:“哥,我好累。”
二赖子安慰说:“忍一忍,你要快点练好功夫,等二爷让我们出去当扒手时,我们就有机会逃跑了。”
姚梦琪忧愁地说:“哥,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练好啊,我好害怕。”
二赖子说:“不怕,有我呢!”
这日,姚梦琪实在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可刚坐下,二爷却回来了。
二爷一见,恶狠狠地骂道:“小崽子又偷懒,看我不打死你!”
二爷拿着那根当鞭子使用的细麻绳就朝姚梦琪抽来,抽得姚梦琪一哆嗦,蹦跳着痛得哇哇直哭。
二爷更加生气,细麻绳一下一下抽打在姚梦琪身上,抽得姚梦琪蜷缩成一团,哭得闭了气,好半天才哭出声。
二爷还在一边骂一边抽打姚梦琪。
见姚梦琪挨打,二赖子的肺早气炸了,压你娘的二爷,又打弟弟,你以为我们真的是好欺负的!
这段时间里二爷毒打他们,二赖子一直忍着没有发作。锤子和雷子告诫过他,二爷是个手段残忍的人,得罪了他就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他只好忍着。
只是他自己挨打无所谓,他扛得住,但姚梦琪却扛不住,二赖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也恨在心里。
以前,二赖子看姚梦琪挨打,就是牙齿咬得咯咯响也忍着,只是在心里千百次地咒骂着二爷,发誓一定要将这笔账算回来。
每次姚梦琪挨打,事后他还会百般安慰姚梦琪,要他咬咬牙忍着,还说等长大了一定要打回来。
只是今天二赖子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痛恨已极的二赖子见姚梦琪被二爷打得太惨了,就再也沉默不下去,他忍不住跳起来对着二爷的眼睛就是一拳。
猝不及防下,二爷只觉得眼前金花直冒,捂住眼睛蹲了下去。
二赖子的力气现在堪比大人,出拳又有法度,加之挟恨而击,既是为姚梦琪出头,也是为自己报复,因此那一拳不是二爷能忍受的。
见二爷被自己打得蹲在地上,二赖子的小拳头就在二爷的背上擂,擂得“咚咚”响,这可吓坏了姚梦琪,他赶紧爬起来一把拉住二赖子把他拖开,哭道:“哥,打不得。”
二赖子哼了一声骂道:“打得,娘个麻皮的真不要脸,大人欺负细伢子!”
对于锤子和雷子的警告,姚梦琪是完全听进心里去了,他心里非常畏惧二爷的心狠手辣,他见二赖子不顾后果打二爷,害怕得不得了,他怕二爷对二赖子下毒手。
姚梦琪哀哀道:“哥,你不记得锤子雷子的话了!”
姚梦琪的担心没错,开始二爷是被打懵了,现在已经缓过劲来了,他站了起来,阴冷的目光直射二赖子,三两步蹿到二赖子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二赖子并不畏惧,他赶紧推开姚梦琪,举手一格,“蹬蹬蹬”连退了五步,一个屁股蹾顿在地上。
二爷是个练家子,他在武术上浸淫了几十年,自然不是现在的二赖子可比拟的,但二爷也退了一步,二爷口里“咦”了一声,很是讶异二赖子的力道大得惊人。
二赖子会武术,练的是罗汉拳,以刚猛见长,虽然现在打不过二爷,但力道堪比大人,因而二爷这才惊奇。
但二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就连姚梦琪这么柔弱的幼童都下狠手,这时岂会放过二赖子。
见二赖子坐在地上,他蹿过去,一把薅住二赖子的头发,口里恶狠狠骂道:“你个逼崽子敢打老子?我叫你打,我叫你打!”
口里骂着,手上一连扇了二赖子五六个耳光,打得二赖子头昏脑胀。
姚梦琪一见,上前跪在二爷面前拉着二爷的衣襟苦苦哀求:“二爷求你别打了,你就放过我哥哥吧。”
二爷岂会听姚梦琪的,他一脚将姚梦琪踢出去老远,踢得姚梦琪爬不起来,随即一脚踩在二赖子的脚上,就听得“咔嚓”一声,二赖子的腿骨断了。
二赖子痛得在地上翻滚,但他没叫,更没哭。
二爷还不放过,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来,拿着小刀在手心拍打着,阴测测地说:“敢打老子,现在让你尝尝割鼻子的滋味!”
二爷走到二赖子身前,将二赖子推倒在地,自己则骑坐在二赖子身上,用脚踩住二赖子的两只手,左手夹住二赖子的鼻子,右手的小刀凑近二赖子的鼻子,就要下手。
就在这时候,猛听得门口一声断喝:“住手!”
就见一个高大的老人跨了进来,喝道:“老二你如何屡教不改,对这样的细伢子你也下得了手!”
二爷吓得一抖,刀子也掉在二赖子身上,赶快起身对老人弯腰道:“大哥来了。”
二赖子虽然脚上疼得厉害,但还是抬眼向那老人看去,见那老人穿一件褴褛的长袍,长袍上的污垢油光发亮,满头乱发,胡子拉渣,脸色却红润饱满,腰背挺直,步履有劲。
老人身上背着一串大小不一的袋子。
二赖子在家时,晚上在晒谷坪里乘凉听大人说过,乞丐的身份地位是看他们背的袋子的多少来定的,最多的是九个袋子,叫大叫花,二赖子数了数,老人背的正是九个袋子。
老人将身上那九个袋子随手卸下,然后就坐在地铺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顾自衔在嘴唇上,二爷连忙划了一根洋火,给老人点着了,老人吸着烟,光亮就一闪一闪地在老人嘴边明没着。
好一会老人厉声道:“你以后要是再如此,我定不饶你,莫怪大哥不念兄弟情!”
二爷低着头小心回道:“大哥,再不敢了。”
老人仍然厉声道:“老二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欺凌他们这些人,他们都是可怜之人,你要有点同情心慈悲心,可你就是不听,你残害花子、二胡,那是在我认识你之前发生的事,我没有办法管你,但你既然认我这个大哥,你就得听我的,不可做下如此恶毒之事。你现在虽然有所收敛,但打人的事却经常发生,今天你又故态重萌,又想下毒手,你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还是怎么的?”
二爷字斟句酌地说:“我怎敢不听大哥的话,是这个小子太操蛋了,您看我的眼睛都被他打成什么样了,我气不过,这才想吓唬吓唬他。”
老人虽然看二爷的一只眼睛乌青肿起,但仍然说道:“你胡说,他一个孩子能打着你?”
二爷说:“您可别小看了这小子,他会武功,力气也很大。”
老人讶异道:“哦?”
二赖子已经恢复了点力气,听二爷如此说,遂骂道:“压你娘的你不打我弟弟我会打你?你把我的脚都踩断了还只是吓唬我?”
老人一听二赖子说二爷把他的脚踩断了,站起来甩掉烟,一耳光打得二爷一个趔趄坐在地上,骂道:“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迈步走到二赖子面前,蹲在二赖子面前问道:“孩子,是哪只脚断了?”
二赖子指着那只断脚说道:“是这只。”
老人对着二爷一瞪眼:“还不过来抱住孩子!”
二爷不敢不听,赶紧过来抱住二赖子的后腰。
老人撩起二赖子的裤管,在二赖子的腿上摩挲着,按到痛处,二赖子虽然痛得钻心,却忍住了没叫。
大爷问二赖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二赖子说道:“我叫闾克强,很多人都叫我二赖子,也叫我赖……”
话没说完,老人的手猛地一扯,二赖子痛得一哆嗦,还是没叫。
老人惊讶道:“好小子,不错,有份狠劲。”
老人又找来两块木板将断肢夹住绑好。
等一切忙完了,老人问二爷:“我以前怎么没看见过他们?”
二爷说:“他们是新来的,才来不久。”
又对二赖子说:“还不谢谢大爷。”
二赖子这才知道老人就是大爷。
二赖子因为恨二爷,理都没理二爷的话。
大爷并不在意,大爷回过身去,看着二赖子,和颜悦色地问二赖子:“孩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富裕人家,如何也会在外流浪?”
二赖子看大爷面容慈祥,语言和善,又见老人责罚二爷,还为自己接上了断腿,就对大爷产生了好感,见大爷问他为何流浪,就将自己如何来到长沙,又如何来到乞丐屋等等,一五一十告诉了老人。
大爷笑道:“你呀,真调皮,难怪叫你赖子。”
又问姚梦琪:“你呢?”
姚梦琪低着头小声道:“我叫姚梦琪,是从衡阳来的,我后妈老打我,我怕被她打死,就跑出来了。”
大爷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大爷想了想,说道:“克强,你的脚虽然接上了,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三个月里你得养着,因此,你去我那里先养好伤,你从家里跑出来家里不定多么着急呢!等你伤好了我送你回去,你看如何?”
二赖子一听大爷如此说,十分高兴,连忙说好。
大爷又对姚梦琪说:“克强说那个开医馆的老郎中已经收你做干孙子了,我等下就送你回医馆去,你看可好?”
姚梦琪心里是想回医馆,可看到二赖子的脚因为她被二爷打断,觉得自己应该留下来照顾哥哥,就说:“爷爷,我现在不能回医馆,我要留下来照顾哥哥。”
大爷一听,说道:“小小年纪就懂得仁义,实在难得。”
二赖子连忙说:“弟弟,我不要你照顾,你还是去爷爷那里吧。”
姚梦琪道:“不,我要留在哥哥身边。”
大爷也觉得自己经常外出,二赖子身边应该有个人端茶倒水,就说:“这样也好,等克强伤好了我送你们一起走。”
说着,从地上拿起袋子背好,对二爷说:“今天这件事就算了,如果你以后还是这样,我们兄弟就没得做了。”
二爷躬身答道:“再不敢了。”
大爷又从地上抱起二赖子,对姚梦琪说了一声:“走。”
姚梦琪就跟在老人身后。
大爷专门拣人少的地方走,七拐八弯,走了很久,才来到一栋房子前。
大爷一手夹着二赖子打开门,三人进门后回身探头望了望外面,将门关上,来到客厅,将二赖子放在一张太师椅上坐着,又拿了一条凳子将二赖子的断腿搁在凳子上,自己就进里屋去了。
二赖子想不到大爷还有另外一处住处。二赖子刚才注意了,这套住房外面看其实很平常,可里面却别有洞天。单看客厅,就很豪华:烟砖铺地,一色的紫檀木雕花家具,墙上挂着字画,博古架上摆放着瓶瓶罐罐一类的古董。
姚梦琪跑到二赖子面前,关切地问道:“哥,还痛吗?”
二赖子怕姚梦琪担心,就说:“不痛。”
姚梦琪就蹲在二赖子身边,轻轻抚摸着二赖子的痛脚。
许久大爷才出来,已经焕然一新,穿一套黑色绸缎褂衫,脚上套着簇新的黑布鞋,摇一把黑折扇,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俨然是一个富豪老财。
大爷隔着茶几坐在二赖子对面的太师椅上。
大爷和颜悦色地说:“你们两个小把戏就安心在我这里住,你们就当是在家里一样,我现在上街去给你们买衣服,一会回来你们就洗个澡,看你们现在乌头墨嘴的我也看着不舒服。”
说完就出去了。
没多久大爷回来了,买回了四套小孩子的衣服。
大爷烧了一大壶水,亲自给二赖子洗了个澡,又给他换上新衣服,梳整齐头发,赞道:“好一个标致的伢子。”
大爷又烧了一壶水,问姚梦琪:“你能自己洗澡吗?”
姚梦琪说:“我在家里什么都干,我能自己洗。”
姚梦琪洗完澡换上新衣服出来,大爷也给他梳好头发,就说:“虽然也标致,就是太瘦了,以后要多吃东西。”
中午饭也是大爷做的,大爷做了很多菜,有鱼有肉还有鸡汤,二赖子和姚梦琪好久都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两人都吃了个不亦乐乎。
自此,二赖子就在大爷家养起伤来。
有大爷照看,二赖子的伤一天好过一天。
而姚梦琪则每天都陪伴着二赖子说话玩儿。
期间,大爷有时候一连十几天都不出门,有时候一出去就是好几天不回来,回来了就是大包小包的,二赖子和姚梦琪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大爷四十岁左右,很精干的样子。大爷的穿着时常变化,有时候长袍马褂,有时候西装革履,有时候却穿得肮脏褴褛,背着那九个袋子。
大爷不在家时,就会事先买回来许多菜,先教姚梦琪怎么做饭,再教姚梦琪做菜,让姚梦琪学会了,就让姚梦琪照料二赖子。
姚梦琪的饭菜虽然没有大爷做得好,但二赖子不讲究,每次都吃得很欢。
二赖子的伤好了,已经能蹦能跳了。
这天晚上,大爷问二赖子:“二爷说你会武术,是真的吗?”
二赖子说:“是的,我很小就跟着光脑壳爷爷学武术。”
“你的力气很大是吗?”这也是二爷说的,但大爷有点不相信。
二赖子说:“很多人都说我力气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大。”
大爷先是叫二赖子将他所学的罗汉拳打了一遍,大爷见二赖子打拳时步履沉稳,招式刚猛,一招一式很得章法。
大爷叫二赖子停下,叫二赖子站在他的面前,用手在他的全身捏来捏去,越捏越是兴奋。
完了又叫二赖子跟他掰手腕。二赖子与大爷都坐在太师椅上,两人右手相握搁在茶几上掰起了手腕。
开始大爷没使什么力气,却被二赖子猛地一下就扳倒了。
大爷只得认真对待,他几乎将所有力气都用上了,在相持了好久之后,才将二赖子的手扳倒。
这使得大爷推翻了以前想将二赖子送回家的想法。
大爷和颜悦色地说:“克强,我跟你商量一下,你不要走了,就跟我在一起,我教你功夫,如何?”
大爷一直想收个徒弟,好继承自己的衣钵,可许久以来一直都没有如愿以偿,现在见二赖子竟然是个学武的好材料,自然就不肯轻易放过。
二赖子虽然也想回家,但这段时间以来,他在大爷这里好吃好喝的,还跟姚梦琪朝夕相处,姚梦琪照看他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因此,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所以,竟然渐渐忘记了想回家的事。
现在大爷提起这事,他这才想起,但他回家的念想没有开始时那么强烈了,加之大爷说要教他武功,他就动心了。
二赖子很喜欢武术,他对学武很痴迷。
现在大爷要他暂时不要回家,留下来跟他学武功,他想了一想,就说:“好吧,但是,学完了你要送我回家。”
大爷笑道:“放心,学完了一定送你回家。”
大爷对姚梦琪笑问道:“梦琪,你怎么样?你是回医馆还是也留下来?”
大爷心里是想姚梦琪也留下来,细伢子都爱玩,二赖子有个伴玩才会待得下去,再则姚梦琪已经学会了做饭菜,这样,自己有事不在家时,二赖子也不致饿肚子。
大爷还以为姚梦琪不会答应,可谁知道姚梦琪竟然说:“哥哥留下我也留下。”
姚梦琪已经与二赖子产生了深厚感情,他实在舍不得离开二赖子。
大爷大喜过望,又亲自动手,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大爷坐在太师椅上,对二赖子说:“克强你过来,给我磕三个头行拜师礼。”
二赖子就跪在大爷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大爷道:“以后你就叫我师父,跟我学本领,我保你一辈子受用无穷。”
二赖子答道:“好。”
收了个如意徒弟,大爷很高兴,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时,大爷非要二赖子也喝酒。
大爷给二赖子斟了一杯酒,说道:“徒儿,今天这桌饭是拜师酒,你得喝酒,还得敬我的酒。”
二赖子在家里的时候见过闾有福敬酒,他也就学样举起杯子说道:“师父,徒儿敬你一杯酒。”
说着,举了举杯子,猛地喝了一口,却被酒呛了,连连咳嗽不止。
姚梦琪跑到二赖子身边,用小手拍着二赖子的后背,说:“哥,你慢点喝。”
大爷笑道:“你初次喝酒,不可太猛了,慢慢来,等习惯了,就可以大口喝酒。”
再喝时,二赖子也像大爷一样小口小口抿。
师徒俩你敬我我敬你,二赖子喝了个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