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这回真是朱标邀请了

从郭惠妃处离开,周维岳暗暗回想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表现,自觉应该是没有出现什么失仪的地方。

“这趟虽然没抱上马皇后的大腿,但蹭到郭惠妃的大腿也不错……”

郭惠妃显然对自己印象很不错,这是个好消息。

虽然郭惠妃不如马皇后分量重,但好歹也是能给老朱吹枕边风的人。

只要她没事的时候念叨几句自己的好,老朱到时候铡刀落下来的时候,应该……可能……也会记念着自己几分吧?

“周知县,您可是奴婢见过最得圣眷的人了!”领着周维岳的内使谄笑着奉承。

周维岳也没给这内使甩脸色。

虽说如今的“政治正确”是打压宦官阶层,但这些人好歹天天伺候在老朱身边,万一记恨上自己,在老朱耳边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就不好了。

一个刻意奉承,一个虚与委蛇,场面倒也其乐融融。

可刚到洪武门,便又有个内使小跑着过来,截停住了两人。

“周知县!太子殿下有请!”

周维岳一愣。

得,

这回还真是朱标邀请了。

七品小官没人权,他朱标都叫了,周维岳也不敢不去,跟在那内使屁股后面,又朝着太子东宫而去。

“有劳内官,不知太子殿下邀下官所为何事?”

那内使态度同样谦卑,躬身回应道:“太子殿下只说让奴婢邀您去品鱼,旁的什么都没说。”

“品鱼?”

周维岳一脸茫然。

……

东宫。

朱标邀请自己过来还真是品鱼!

一口大锅,下边还点着炭火,虽然盖着锅盖,但香气已经顺着盖沿儿逸散了出来。

周维岳目光顺着锅边朝那道身影偷瞄了一眼。

除了衣袍不一样,那副温润如玉的气质简直没有丝毫变化。

果然是他!

得,看起来还得跪。

就说这皇城不是人待的地儿,多待上两天都得变成磕头虫。

周维岳撩起下摆,刚准备行礼,可朱标也看到了周维岳,一脸惊喜的小跑过来,拉住了周维岳:“周堂弟!你可瞒的为兄好苦!”

“堂……堂弟?”周维岳惊讶的张着嘴。

“若不是郭姨娘说了你和滁阳王的关系,为兄都还不知晓你竟是我的堂弟了!”

将周维岳拉起来后,朱标佯装不悦:“都自家兄弟,还行什么大礼?”

周维岳不由得苦笑。

这自家兄弟可真有够自家的,堂了又表,表了再堂才能勉强扯上兄弟关系。

不过周维岳也能想明白朱标对自己这副态度的理由——两人上次在长江上相谈甚欢,朱标明显是不想身份的鸿沟破坏了那份气氛。

这声“堂弟”,明显只是拉进两人关系的手段,从他自称为兄而不是孤、还有这一锅水煮鱼就能看出来。

“朱兄,您可真是……折煞我了!”

果然,朱标瞬间眉开眼笑:“这就对了嘛!你我兄弟二人就和那日在商船上一样饮酒吃鱼,海天阔地,岂不快哉?”

说着,便拉着周维岳走到那口大锅前。

“来!尝尝宫里厨子改良后的水煮鲢鱼!”

朱标掀开锅盖的功夫,便有宫女端着碗筷走了过来,周维岳借机朝锅里瞄了一眼。

好家伙。

红绿相间的调味料中翻滚着雪白嫩滑的鱼肉,在滚烫的汤汁中起起伏伏。

还真是改良后的……酸菜鱼!

“尚膳监的厨子知晓为兄口味偏重,便往里加了些酸菜和辣子,有些酸辣的口味!”朱标笑着解释了一句:“为兄倒是挺喜欢这口味的,不知周堂弟习不习惯。”

“可馋这口酸菜鱼好久了!”周维岳笑着伸出了筷子。

朱标口中的“辣子”可不是辣椒,而是茱萸。

茱萸和花椒、姜并称为调味界的“三香”,在辣椒还没有传入中国之前,辣味界就靠这哥仨撑起了半壁江山。

“酸菜鱼……周堂弟这名字倒也应景!”朱标夸赞了一句,少晌,面有遗憾之色:“倒是可惜了这地方不适宜垂钓,少了几分光景。”

周维岳急忙放下筷子,可不敢让朱标这么礼遇。

这皇城里的鱼,恐怕只有老朱养的那些景观鱼了,那可不兴钓!

拱手道:“朱兄……你此番找我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可让周维岳没想到的是,这话竟让朱标神情黯然了片刻,勉强笑道:“孤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么?”

坏了。

都自称上孤了!

周维岳心里一个咯噔。

虽然说自个儿得提防老朱摘了自己的脑袋,但眼前的小朱那也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啊!

最起码人家现在还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呢!

周维岳脑瓜子急转,回想着自己刚才这话有哪里不得体了。

按理说,这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问题的是自己的态度!

有些“恭谨”了。

史料记载朱标早薨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首先他本身性格仁柔,和老朱的政见有分歧,老朱又对他期望很高,使其长期处于“如履薄冰”的状态。

再加上自幼体弱多病,在这种高压状态下,逐渐积劳成疾。

最后撒手人寰。

周维岳设身处地的想了想。

人人都期望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接班人,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就连走一步路都要思考是否符合规程,若是自己内心再脆弱一些……

天呐,那简直不是人能承受的。

可偏偏,这时候还有个能跟自己谈天说地,海阔天空的人闯入自己的生活,让自己能肆意喝酒垂钓,肆意高歌吃鱼,那自己对他绝对是不一样的。

可等到自己身份曝光的那一天,那人竟然也像其他的磕头虫一样,对自己恭恭敬敬,那种滋味儿……简直就让人绝望!

高山流水弦已折!

周维岳瞬间打了个冷噤。

然后,故意垮着个脸,拍了拍肚皮:“你要找我没什么事儿,那我可就专心吃鱼了!早朝到现在,我可一粒米都还没沾呢!”

说完,周维岳也不管朱标有什么反应,抓起筷子就挑了快最肥的鱼往嘴里塞。

“嘶哈……嘶哈!烫!”

嘴上喊着烫,但这会儿的周维岳却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自己可千万别猜错了!

周维岳的反应让朱标一愣,然后嘴角忽然就带上了一抹笑意。

“周堂弟慢些,这锅刚烧开。”说着,朱标走上前将将汤勺在锅里匀了匀,“倒是为兄疏忽了,知道你来,该早些将鱼汤散散温的……”

温润如玉。

却同样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