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划开第四根肋骨的瞬间，林琛闻到了铁锈味。那是一种介于血液氧化与金属锈蚀之间的特殊气息，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扭曲的汽车底盘在路灯下泛着同样的暗红色光泽。母亲染血的指尖垂在变形的车门缝外，雨水正顺着她掌心那个跳动的数字纹身往下淌，数字在暴雨中明灭，如同某种不详的倒计时。
“死者体表无明显外伤，但心脏有爆裂性损伤。“林琛对着录音笔说话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他的目光扫过解剖台边缘，冷藏柜不锈钢表面映出的自己如同幽灵——医用口罩上方，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微微抽搐。他注意到死者左手腕内侧有一处淡青色的旧伤，形状像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痕迹。
日光灯管突然发出嘶嘶的电流声。当他用镊子夹起死者右手准备检查指甲时，解剖台上的无影灯骤然熄灭。在应急灯亮起的幽绿光线中，女尸掌心浮现出蛛网状的暗红色纹路。那些血管状的线条仿佛有生命般蠕动，逐渐汇聚成跳动的数字：03:15:27。
林琛的镊子掉在解剖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个在皮下组织里跳动的倒计时，和母亲临终时掌心的图案完全重合。冷藏柜的金属门突然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仿佛有指甲从里面划过。他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想起母亲出殡那天，棺材底部也出现过类似的抓痕。
“小林？“同事陈涛的声音从观察室传来，“家属又在催了，说必须赶在午夜前做招魂仪式。“陈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他的影子在玻璃幕墙上晃动，像一只被困在琥珀里的昆虫。林琛注意到陈涛的领带歪向一侧，那是他焦虑时的习惯性动作。
林琛没回头，他的白大褂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女尸的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剧烈颤动，那些血管状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手臂蔓延。当倒计时突然加速跳到 00:10:00时，解剖室所有电器同时爆出电火花。心电图仪的绿色波纹突然变成直线，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叫防爆组！“林琛转身冲向安全门，却发现电子锁已经失效。他的手指在密码键盘上颤抖，输错三次后才想起今天是母亲的忌日。陈涛正在用对讲机嘶吼，玻璃幕墙外的走廊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陈涛摔倒的声音，接着是他慌乱的咒骂。
女尸的胸腔发出气球充气般的膨胀声。林琛抄起角落的消防斧砸向观察窗，在钢化玻璃爆裂的瞬间拽着陈涛扑进走廊。背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冷藏柜门像纸片般被掀飞，重重嵌进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斧刃砍在瓷砖上溅起的火星，在视网膜上留下短暂的光斑。
震耳欲聋的爆炸将两人掀飞到十米开外。林琛的后脑撞在消防栓上，温热血液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他的视线模糊，却清晰地看见解剖室废墟中漂浮着灰烬组成的六芒星图腾——和母亲葬礼当天在骨灰盒上发现的图案一模一样。那些灰烬在气流中旋转，如同某种古老的文字在诉说预言。
“这已经是本月第三起...“陈涛的喃喃自语被警笛声淹没。林琛摸出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匿名短信在染血的屏幕上闪烁：“她开始找你了。“发件人号码是母亲去世前用过的旧号，尾号 4444，这个数字组合曾让母亲整夜失眠。
当特警冲进现场时，林琛正蹲在防火门外呕吐。烧焦的尸块中，半张完好的女性面庞正对着他微笑。法证科新来的实习生举着相机的手在发抖：“林老师，这个角度...好像故意摆拍的。“实习生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胸前的工作牌在火光中映出血色。
远处传来重物落水声。林琛冲到窗边时，只看到码头方向炸开的水花。海风裹着咸腥味灌进走廊，他忽然想起今早路过旧城区时，那个蒙眼算命婆子拽着他的袖子说：“死人的倒计时，是给活人敲的丧钟。“当时婆子的手指像鸡爪般冰凉，指甲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