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闹着分家

揣着怀里两张崭新的蓝黑色大团结十元钱,秦卫东的心情特别好。

晚上鱼虾和田螺也全部卖光,一共得了32元钱和十五斤粮票。

这么一算的话,秦卫东现在身上已经有105.2元钱了!

挣到钱第一件事是干什么?

那肯定是花呀!

调料有了,米面早上也买过,转了一圈发现好像也没啥实用的,秦卫东就特意去供销社,买了二斤五花肉,和一瓶二锅头。

谁想还没到家门口,听见老婶独有的大嗓门哭天喊地的抱怨:“秦老四,这日子不能过了,分家,必须分家!”

啪嗒!

新买的二锅头应声掉落在地,辛辣的酒液散落一地,浸湿一片黑土,只剩下破烂的玻璃渣。

秦卫东眼眸漆黑慑人,脸色阴沉。

只见自家土墙上被朱红色油漆泼上了八个大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倒计时第六天。”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鸡血还是鸭血,已经氧化发紫,呈现暗红色。

秦卫东冷笑出声,周围温度仿佛都低了好几度,一股若有若无的强大气场。

前世最落魄的时候哪怕是欠几千万上亿,被人追到家门口泼上红油漆的事,也没发生过吧?

秦卫东缓缓进屋:“老婶,怎么了,你方才在说什么?”

王翠冷不丁的听到这句话,心脏仿佛猛地漏了一拍,背脊生寒,直到回头看见说话的人是自家侄子秦卫东,她这才长出一口气。

“大傻东,你要死啊,走路都不带声的吗?”

不知为何,秦卫东总感觉老婶的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自己。

他看向大伯母。

杨丹叹了口气:“大东,下午我们都在公社上工,结果回家里发现墙上被泼了红油漆,你老婶看见,就非说要分家。”

王翠气愤道:“为啥不分,人身上有枪,都欺负到家里了,没看见卫萱脸都被打肿了吗?”

“欠钱的是死去的二嫂,不是我们三房,今天敢泼红油漆,打卫萱,明天就能放火烧屋子,弄死我们一家人。”

“大嫂你愿意一起还我不拦你,反正我要分家,正好公社要分粮了,到时候我还能多分点粮食!”

公社分粮的时候,生产队有一些东西是没办法细化的,比如成堆成堆的红薯,还有一大袋一大袋的白菜。

按斤称太麻烦。

这时候往往就会一家一堆红薯,或者是一家一大化肥口袋白菜。

老秦家兄弟三个,一直没分家。

又因为是外姓,每年生产队分粮,在这方面就会吃很大亏。

老婶王翠一直就有分家的念头。

但是往年收成好,家家都能吃饱,她也就不说些什么了,但是这两年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几个弟弟妹妹还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光吃不干,壮劳力还是只有那几个。

老婶分家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索性今天就借着泼红油漆的由头,提出来。

可怜卫萱还以为是自己的错,小手使劲攥着衣角,委屈巴巴的靠过来,眼眶蓄满泪水。

“老婶,我没有被打,我是不小心摔的,你不要生气了。”

秦卫东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家小妹卫萱的脸上有一道鲜红的五指印!

秦卫东懒得理王翠,相对于分家,他更关心卫萱脸上的伤。

“卫萱,告诉二哥,你这脸怎么回事?”

卫萱小手攥紧衣角,怯生生道:“二哥,我……不小心摔的。”哪有不小心摔的,会摔出五指印?

秦卫东压抑住心中怒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和蔼:“卫萱,记不记得二哥和你说过,撒谎是不对的,骗人鼻子会变长,那样就不好看了!”

卫萱心虚的伸出小手捂住鼻子,然而一不小心碰到肿胀的脸颊,疼的泪水立马滴溜溜在眼底打转。

看见卫萱的模样,王翠心一揪,把头别过去。

大伯知道三弟媳是铁了心要分家,他看向自家弟弟,冷喝道:“老四,管管你媳妇,成什么样!”

以往每次王翠闹着要分家,大伯这么说都会见效。

可这一回,老叔破天荒的没有辩驳,反倒是把头低了下去,小声开口。

“大哥,小翠她说的有道理,其实分粮都是其次。”

“可二嫂生前欠下的债太多了,连本带息一百八十多块钱,一个星期就要还上来,咋还呀?”

秦永平怒道:“怎么不能还,不就一百块多钱吗,卫东昨天晚上已经把彩礼要回来了,我们把自行车和录音机兑了,不就有钱了。”

“这回有钱,下回呢?天晓得二嫂生前欠的饥荒有多少,他这要把全家拖进火坑啊!”

老婶王把搪瓷缸砸向土墙,豁口的缸子滚到爷爷脚边,惊得灶台上的煤油灯火苗乱颤。

“老四媳妇,永春这不是遭了难……”

大伯母刚开口,就被王翠硬生生截断:“大嫂倒是菩萨心肠!前年修西屋欠公社的二十块钱还没还清,今年卫东又要娶亲,给彩礼。”

她突然拽过缩在墙角的卫吉,孩子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下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踝,裤腿短了三寸,“瞅瞅!亲女儿连双棉鞋都穿不上,倒要替赌鬼背债!你忍心,我不可不忍心!”

大伯母辩解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卫东不是已经去镇上卖辣鱼补贴家用了吗?”

“卖鱼?卖十年鱼也填不上一百块的窟窿!”老婶歇斯底里道。

“分家!”

王翠气得拍裂了条凳,震得房梁积灰簌簌落。

“今儿要是不分,我就带秦老四跳葫芦塘,反正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我不想我闺女脸被讨债的打肿,还一句话不敢说!”

她顺势瘫坐在夯土地面,两腿蹬得像离水的鲫鱼。

老叔缩在门框阴影里卷烟叶,劣质烟丝簌簌往下掉。

爷爷的旱烟杆“啪”地敲在八仙桌上,惊飞了檐下避寒的麻雀:“老大,你怎么说?”

“爹,不分,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扛。”

大伯把磨出毛边的解放帽攥成团,“我和小丹盘算过了,二弟的债,我们扛五十。”

杨丹默默掏出贴身的手绢包,取出里面许许多多皱巴巴的毛票,都是一分二分:“我这还剩十块,剩下的钱,我去娘家借,总能扛过去。”

王翠一骨碌爬起来,眼底淬着毒:“大嫂,你扛那是你坑,你们兄弟情深,我不是,还是那句话,大傻东彩礼欠我的15块还没还……”

“丧门星,闭嘴!”爷爷突然暴喝,脖颈青筋蚯蚓般蠕动:“分就分!”

“老大媳妇,去请应山大哥来,当见证人!”

秦良峰浑浊的眼珠映着跳动的火苗,“西屋那半缸野菜,还有东墙挂的十二串红辣椒,厨房的十斤苞谷面,全给我称清楚!”

别让人说咱老秦家亏待了谁!“爷爷暴怒不已。

王翠嘴角闪过一丝得色,却扯着嗓子干嚎:“爹,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