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渊深处的鲸歌突然变调,化作三百代唐璃的合诵。我抓着渊壁凸起的锁骨往上攀,指尖陷入的骨缝里渗出冰凉的髓液——那髓液竟在掌心凝成钟家炼器谱残页,朱砂批注处写着:“癸卯年子时,取唐门女天葵血,合九世怨气淬器……“
渊壁上历代钟觐的尸身突然睁眼,每具尸体的瞳孔都映着不同的死状:有被青铜儡丝绞杀的、有吞下炼器浆自焚的、甚至有个婴尸口中叼着半截翡翠戒指。他们的喉咙同时蠕动,诵出《连山易》禁篇的同一段:“……阴极生傀,以妻饲炉……“
“你听…它们在背族谱呢……“老堇溃烂的半张脸突然从渊壁肉瘤中挤出,她腐烂的指尖戳进我攀附的肋骨,“这具是崇祯年的你…为镇闯王刀兵煞,亲手将唐嫣媛炼成守城器灵……“尸骸突然抽搐,腐肉间露出半柄锈刀,刀柄缠着的正是那世唐嫣媛的裹脚布!
谢御第79号分身突然自渊顶坠落,盲杖插入渊壁时带起一串青铜火花。杖头的算盘珠正在急速融化,珠液在渊壁绘出星图——紫微垣处钉着七具穿现代服饰的尸骸,每具都戴着智能手环,屏幕上跳动着“元宇宙载入中……“的猩红字符。
“他们逃出去了…“分身的道袍突然燃起阴火,“从三百世前就开始逃……“火焰中浮现洪武年的密室画面:少年谢御正将《归藏易》刺青烙在唐璃后背,而她手中攥着的半枚玉珏,竟与我怀中残片完美嵌合!
渊底突然卷起尸蜡旋风,风中裹着支离破碎的嫁衣残片。唐嫣媛的残魂在血雾中重聚,脚镣锁链突然暴长缠住我的腰腹:“钟郎看头顶!“青铜碑林的残骸正在重组,碎碑凝成巨大的分娩床,床上捆着的正是唐璃被剖开的尸身——她的子宫里蜷缩着初代钟觐的婴尸,脐带另一端竟连着我的手腕!
“这才是真正的换命契……“老堇的声带突然撕裂,露出喉间跳动的翡翠戒指,“你每世都以为在救人…实则是给这孽胎喂血食!“她扯断自己颈椎,头骨滚落渊底时炸开,颅腔里掉出三百张婚书——每张“钟觐“的署名都在渗血改写为“唐璃“!
尸渊突然翻转,历代钟觐的尸骸如雨坠落。我抓着唐嫣媛的锁链荡向渊壁,靴底踩碎的腐肉里突然刺出青铜锥——锥身刻满紫轩阁的炼器日课:“天启三年七月十五,取第九世唐嫣媛心头血三盅,浇于尸佛天灵……“
谢御分身矩阵突然集体诵咒,青铜火花在空中凝成往生门虚影。当第113号分身将盲杖插入门枢时,整座尸渊响起骨骼错位的咔嗒声——门内伸出的不再是手,而是条溃烂的青铜舌头,舌面上纹着密宗往生咒的倒文!
“含住它!“三百个谢御齐声尖啸,“这是最后的生门……“舌苔突然暴长缠住我的头颅,腐臭味直冲鼻腔。在意识模糊前的刹那,我看见渊底鲸歌的源头——那根本不是鲸鱼,而是由历代唐璃残躯拼合的巨尸,她的胸腔里插着初代钟觐的炼器锤,锤头正将我的生辰八字烙在虚空!
唐嫣媛的锁链突然崩断,她半透明的躯体被吸入青铜巨舌:“快走!这舌头是……“话音未落,尸渊四壁的炼器谱残页突然自燃,火焰中浮出钟长风年轻时的脸——他手中炼器锤滴着的不是铁水,而是唐璃分娩时的羊水与血!
当青铜舌头卷住咽喉时,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向虚空。血珠凝成的卦象竟与尸佛掌纹重合,整座渊壁开始剥落——腐肉之下,赫然是钟家祠堂的砖墙,而砖缝里塞满了历代唐嫣媛的指甲与头发!
尸渊底部传来初代钟觐的啼哭,那声音穿透三百世轮回,震碎了所有往生门虚影。在最后的轰鸣中,我看见老堇溃烂的半张脸彻底石化,她的右眼珠滚落渊底,瞳孔里映着真正的结局:洪武年的炼器炉前,唐璃将玉珏塞入我祖父手中时,唇角那抹解脱的笑……
青铜舌苔的腐肉突然硬化成碑,碑面浮出钟家祠堂的梁木纹路。我挣扎着抠进碑文缝隙,指尖触到冰凉的翡翠戒面——正是唐璃被炼成器灵时剜下的左眼!眼瞳映出洪武年的雨夜:少年谢御跪在祠堂井边,井底传来唐璃分娩的惨叫,而钟长风正将初代钟觐的脐带血滴入炼器炉。
“这才是真正的换命时辰…“老堇的石化头颅突然开口,下颌骨咔哒作响。尸渊四壁的炼器谱残页集体翻飞,在空中拼成巨大的产床图——唐璃被青铜锁链捆在床板上,双腿间爬出的不是婴孩,而是缠满儡丝的青铜尸佛!
谢御第79号分身突然撕开道袍,后背《归藏易》刺青离体飞向尸佛。刺青触到佛身的刹那,三百代钟觐的尸骸突然直立,每具腐尸的胸腔都裂开口子,露出里面跳动的翡翠戒指——戒面全刻着“唐璃“的血字!
“接住!“唐嫣媛的残魂突然从尸佛耳孔钻出,掷来半截腿骨。骨身刻满密宗往生咒的逆文,断裂处渗出混着钨砂的髓液。当腿骨插入碑文时,整座尸渊突然收缩成青铜甗,甑底沸腾的血浆里浮着九世唐嫣媛的残肢,此刻正在重组为完整的唐璃尸身!
青铜舌苔突然暴长倒刺,将我拖向甗口。濒临坠入的瞬间,初代钟觐的啼哭化作龙吟,尸佛掌心的炼器锤突然调转方向,砸碎了钟家祠堂的镇宅梁木——木心竟是中空的,里面封着三百坛骨灰,坛身贴的封条写着“唐门罪妇唐璃,癸卯年七月初七诛“。
“闻闻这香火味…“老堇的石化头颅滚入骨灰坛,溅起的灰烬在空中凝成送葬场景:钟长风捧着唐璃的牌位,而棺椁里躺着的竟是活着的她!当封棺钉敲下时,她抓挠棺板的血迹凝成咒文——正是此刻尸渊四壁的炼器禁篇!
唐嫣媛的残魂突然与重组中的唐璃尸身共鸣,脚镣锁链化作青铜蟒缠住我的腰腹:“钟郎看心口!“我扯开衣襟,皮肤下浮现《连山易》真正的阵图——阵眼处不是卦象,而是唐璃被剜去的左眼!
尸佛突然裂成九瓣,每瓣内都蜷缩着穿不同朝代嫁衣的唐璃。她们同时伸手抓向虚空,指甲在青铜甗内壁刮出刺耳鸣响。当鸣响达到顶峰时,整座甗体突然透明化,露出外面真实的钟家祠堂——灵堂白幡下,三百个我正将婚书按在不同世代的唐嫣媛掌心!
“拜——“
喜婆的哭腔自虚空传来,青铜甗突然盛满合卺酒。我被迫仰头饮下的刹那,看见酒液中沉着的不是红枣,而是唐璃被拔下的牙齿。齿缝间卡着张字条:“戌时三刻,地窖相见。“
当醉意混着尸毒上涌时,祠堂地砖突然塌陷。我坠入的不是地窖,而是龙虎山禁地的镇魔井!井壁插满历代谢御的残肢,每截断臂都攥着婚书残页。井底传来初代钟觐的嬉笑,那声音在井壁间折射,渐渐变成唐璃的啜泣:“……你每饮一次合卺酒,我便在炼器炉里多烧十年……“
井口突然降下青铜棺,棺内铺满混着钨砂的香灰。当指尖触到灰烬时,突然摸到块硬物——是半枚翡翠戒指,戒面内侧刻着钟长风与唐璃的生辰,而在两个名字之间,赫然夹着初代谢御的道士度牒编号!
尸佛的残躯突然在井底重组,佛掌捏着的炼器锤滴下金液。当金液触及翡翠戒指时,井壁的谢御残肢突然暴动,所有婚书残页飞向戒面——每张“钟觐“的署名都在扭曲,最终凝成血淋淋的“唐璃“二字!
“这才是归源…“三百个谢御分身的残躯突然齐诵,声浪震碎井壁。当镇魔井崩塌时,我看见洪武年的真相:少年谢御根本没有烙下《归藏易》刺青——那纹路是唐璃临死前用指甲刻在他后背的诅咒!
翡翠戒指突然嵌入井底,地面裂出十二道血渠。渠中浮沉着钟家历代主母的梳妆镜,每面镜中映出的都不是人脸,而是青铜甗内沸腾的炼器浆。当最后一面镜子碎裂时,唐璃完整的尸身突然睁眼——她的左眼是我的翡翠戒指,右眼竟是老堇石化的眼球!
“夫君…“她腐烂的唇间吐出混着尸毒的叹息,“这第九百九十九次合卺酒…你可喝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