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青苔爬上雕花窗棂时，叶昭月已满五岁。
她蜷缩在漏雨的屋檐下，用冻僵的手指抠着墙缝里的草根。远处传来尚宫的叱骂声：“贱蹄子，给三公主的百花糕你也敢偷吃？“鞭子抽在肉体上的闷响混着细雨，惊飞了檐下避雨的寒鸦。
“昭月！“乳母赵氏踉跄着跑来，将她拽进堆满霉稻草的偏殿，“快把这个吃了！“
叶氏王朝以女为尊，皇子公主皆由乳母抚养。可叶昭月的乳母是罪臣之女，在冷宫受尽欺凌。赵氏颤抖着掏出半块硬饼，饼皮上还沾着泥土。
叶昭月摇头推开：“阿娘吃。“她脖颈间的红绳早已褪色，却始终系着尉迟玄留下的骨笛碎片。每当午夜梦回，那截白骨就会发出微光，映得她血月胎记忽明忽暗。
赵氏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叶昭月瞳孔骤缩——这是太医院特制的“七日绝“，她在冷宫见过太多次。
“昭月...听阿娘说...“赵氏抓住她的手，将半块凤凰令塞进她衣襟，“去找...北漠质子...“话音未落，殿门被踹开，三公主叶倾雨的贴身侍女走了进来。
“长公主这是要弑母？“侍女冷笑，“三公主有请。“
叶昭月被拖到冷宫庭院时，正值暮春。三公主坐在朱漆软轿里，脚边躺着浑身是血的乳母。她踩着赵氏的手指，将染着丹蔻的绣花鞋碾进伤口：“姐姐可知，这老东西偷了本宫的百花糕？“
叶昭月垂眸盯着青砖缝隙里的蝼蚁，指甲掐进掌心：“三妹教训下人，何必扯上本宫？“
“姐姐这是在教本宫如何管教奴才？“叶倾雨扬手甩出一记耳光，“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克母的灾星！“
叶昭月的头偏向一侧，血顺着下巴滴在赵氏的衣襟上。她忽然抬头，琥珀色眼眸映着叶倾雨的倒影：“三妹若再动本宫的人，本宫不介意让母后知道，你房里藏着北漠的狼图腾。“
叶倾雨脸色骤变，猛地起身：“你敢威胁本宫？“
“不敢。“叶昭月舔了舔嘴角的血，“本宫只是好奇，三妹的百花糕里，为何会有'七日绝'的味道。“
叶倾雨的绣鞋重重碾过赵氏的喉咙，拂袖而去。叶昭月跪在尸体旁，将凤凰令贴在赵氏心口。月光下，玉佩突然发出微光，赵氏颈间浮现出与她相同的血月胎记。
子时三刻，冷宫深处传来鬼泣般的笛声。
叶昭月抱着乳母的尸体，循声来到枯井边。月光下，九岁的尉迟玄倚在井栏上，骨笛泛着幽光。他腰间悬着的玄铁腰牌，与她怀中的凤凰令隐隐共鸣。
“你是谁？“叶昭月握紧碎瓷片抵在颈间。
“我叫尉迟玄。“少年跳下井栏，月光在他左胸投下阴影，“来兑现与你母后的约定。“
叶昭月的碎瓷片突然划破皮肤，血珠落在凤凰令上。尉迟玄瞳孔骤缩，她后颈的银线突然浮现，化作锁链纹路缠绕全身。
“别怕。“尉迟玄取出半块玉佩，与她的凤凰令严丝合缝，“这是你母后的信物。“
叶昭月盯着玉佩上的北斗七星，突然想起乳母临终的话。她将凤凰令抵在尉迟玄心口，却见他左胸浮现出与自己相同的血月胎记。
“二十年前，我父与你母有约。“尉迟玄扣住她手腕，“我们本为双生，昭月。“
井中突然传来铁链拖拽声，叶昭月后颈的银线骤然收紧。尉迟玄的骨笛发出悲鸣，笛声中夹杂着婴儿啼哭。他扯开衣襟，左胸的血月胎记正与她的凤凰令产生共鸣。
“三日后卯时三刻。“尉迟玄将玉佩塞进她掌心，“带着这个去漠北，找我父亲。“
叶昭月还想问什么，却见他跃入井中。井底传来狼王的嘶吼，夹杂着铁链崩断的脆响。她低头看去，掌心的玉佩上多了一道狼爪划痕，与她的血月胎记完美重合。
五年后，京都盛传长公主的荒唐事。
叶昭月十五岁生辰那日，在御花园搭起十座琉璃亭。她身着男装招摇过市，将北漠质子尉迟玄封为“男宠之首“。市井百姓议论纷纷，说长公主右肩有血月胎记，能摄人魂魄。
“公主殿下，二公主求见。“贴身侍女绿萝跪在亭外。
叶昭月正往尉迟玄口中喂葡萄，闻言轻笑：“让她进来。“
二公主叶倾雪踏入琉璃亭，目光扫过满地美男：“姐姐这是要效仿则天女皇？“
“妹妹说笑了。“叶昭月将葡萄皮弹向池中锦鲤，“本宫不过是...怀念冷宫的老鼠罢了。“
叶倾雪的指尖抚过腰间佩剑，忽然抽出三寸寒光：“姐姐可知，母后的药里...“
“二妹！“尉迟玄突然起身，广袖拂乱棋盘，“公主殿下的葡萄酸了。“
叶倾雪的剑尖停在叶昭月咽喉三寸处，盯着尉迟玄玄铁腰牌上的暗卫营印记。叶昭月忽然倾身，将葡萄皮贴在她剑锋上：“妹妹的剑，可比冷宫的锁链锋利？“
叶倾雪猛地收剑入鞘：“本宫告退。“
待她离去，尉迟玄将一粒药丸放进叶昭月掌心：“三公主在女皇药里下了'七日绝'。“
叶昭月捏碎药丸，药粉混着葡萄汁滴在棋盘上：“告诉暗卫营，把解药换成鹤顶红。“
尉迟玄忽然握住她手腕，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左胸：“昭月，你可知道...“
叶昭月的凤凰令突然发烫，她后颈的银线化作锁链缠住尉迟玄的腰。他闷哼一声，左胸浮现出梵文咒印——正是天澜皇室的禁锢术。
“记住，“叶昭月抽回手，“本宫要的是整个天澜，不是你。“
尉迟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指尖抚过腰间的骨笛。笛声破空而起，惊起栖鸟无数。叶昭月站在廊下，听着熟悉的旋律，想起五年前冷宫的雨夜。她摸向颈间的红绳，突然发现绳结里藏着半片狼爪指甲，与她的血月胎记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