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十二号的大理石廊柱上,一个乞丐装扮的小孩子手中拿着一根烧火棍跑了过来,在廊柱上画了一个大大的三角形。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赤佬,跑到码头上来乱写乱画,当真是觉得没有人管的啦!”
巡警腰间别着黑白相间的巡逻棍急忙跑过来,看到柱子上的黑色印记,连忙开始擦干净。
......陆军特高课课长土肥原贤二的特使仓井错夫不日将搭乘“美和丸”号轮渡来沪。
届时影佐会带领梅机关及日本宪兵司令部还有特工总部各大高官在此迎接,所以需要特别注意码头上的情况,一个可以人员,一点零星记号都不允许出现。
“赶紧擦,不然咱俩脱了这身皮不要紧,丢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了。”一个黝黑黝黑的巡警紧张地说道。
另一人闻言顿显紧张,急忙用袖子擦拭柱面上的印记。
这时,在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头戴礼帽的中年男人看到柱子上的印记时,迅速转身,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快步向着远处走去......
当他走过拐角处时,一个黄包车夫从后面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裸露在外的双臂肌肉线条明显,青筋凸出......一看便知此人是练家子,绝非苦力活所能形成。
戴礼帽的男人在走到街道转弯处时,望向四周,人力车夫从他身旁跑过,不曾引起注意,随后他便踏入了一侧的店铺之中。
几十秒后,人力车夫转回身来,抬头看到店铺上方的牌匾刻着“盛源茶楼”四个大字,再一次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
夜色悄然而至,上海滩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拉开了序幕。
英大马路永安公司的霓虹灯闪烁着绚烂的灯光,灯牌下魏文章压低了自己的帽檐......从盛源茶楼出来后,他一路换了四种交通工具才在夜幕降临之前赶到了这里。
他点燃一支香烟,倚靠在一旁灰色的砖墙上,腋下夹着一张《申报》,露出来的部分正是以往的接头暗号:寻人启事专栏。
不一会儿,对面马路走过来一个穿着墨绿色旗袍,脚踩高跟鞋的妙龄女郎,头发挽在脑后,斜插着一支银钗,手中的绢帕随着婀娜的身姿摇曳。
女子来到永安公司门口,将手中的报纸放在右手边的花池里,寻人启事一栏正置于最上方。
魏文章斜眼看去,随着女子走进了大门......
“今天太晚了,公司不营业。”刚进去,女子的声音伴随着高跟鞋踩着地砖的哒哒声传到魏文章耳朵里。
“生意临门,总要谈一谈的。”
“明早八点再来吧。”
“不行啊,东家要货比较急,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说罢,魏文章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纸上只有五个字“老家的亲戚”。
女子余光一扫,不动声色地说道:“那随我来吧......”带着魏文章走向了后门。
一路来到一个私人诊所门前,女子左右观察了十几秒种,伸手在门上叩击:“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随后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缓缓将门打开,女子回头说道:“你们谈。”
魏文章微微欠身,走进了诊所之中。
“军统上海区情报处刘勇,不知阁下急寻老家人有什么要事?”
见对方首先自报家门,魏文章当即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中统上海站情报科长魏文章,39年奉上峰命令潜伏在76号电讯处。”
刘勇听着魏文章的介绍,眉头不由皱起:“中统?既然潜伏,怎么突然找到军统来了?”
魏文章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别提了,中统叛徒金淼水来沪,我接到锄奸任务,于是便发出接头指令,等我将任务交接完成,出门便发现被人跟踪,无奈之下我只得躲藏在一间茶楼......”
刘勇给魏文章倒了一杯水,让他慢慢说。
“听说金淼水被做掉了,我就猜到应该是你们干的。”
“那你在这个时候联系我们是为了......”
“我与中统失去了联络,只能依靠你们帮助我撤离。”
魏文章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刘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个我必须请示上峰。”
“多谢!”
“不忙谢,我立即请示,你稍等片刻。”
一个小时后,刘勇拿着一张电文放在他的面前。
【已与无锡站沟通,明早撤离】
看到纸上的这一行字,魏文章顿感激动......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刘勇说道:“明早到李记杂货铺,有人帮助你离开。”
魏文章站起身来,握紧刘勇的手,一个劲表示感谢。
刘勇拍了拍他的肩膀,趁着夜色送他出了诊所,转身回到二楼后,看着桌上的电文在烟灰缸中变成灰烬,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清晨的黄浦江上蒙上了一层薄雾,魏文章戴着帽子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别动!”
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他感觉到一个坚硬的物体顶在了自己的后腰上。
“兄弟,哪条道上的?”
“别说话,跟我们走......”
紧接着魏文章被带到了一辆汽车上,上车的一瞬间,只觉眼前一黑。
再睁眼的时候,发现是76号的审讯室。
“你......你们......”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被76号的人盯上了。
“魏科长,几日不见,您这个电讯科长不上班,去哪儿了?”
李艾似笑非笑的表情,此刻在魏文章面前就如同索命的无常。
“我......我有点事......”他的回答带着丝丝颤音,想动却动不了分毫。
这时,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从一侧响起......魏文章止不住的发抖,脸上的肌肉随着身躯发出微弱的抖动。
“丁......丁主任......我......”
“嘘!”
丁默村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魏科长这是一大早准备去哪儿啊,不会是准备上班吧?”
魏文章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啊......是准备上班......”
“那可真是太好了,76号在西边,你往东边走,难道东边还有一条通往特工总部的近路?”
丁默村的笑声在审讯室响起,似丧钟一般,每一声都砸在他的心头......
与此同时,行动处的特务已经包围了诊所,待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昏暗的地下室被打开的瞬间,一张纸被风吹到了李开丰的皮鞋面上。
昨夜的电文后,还有几个字:
【魏文章,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