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雨丝斜斜刺入窗棂，林疏月将最后一枚铜钱按进青苔斑驳的砖缝，檐角铜铃在穿堂风中发出朽木断裂般的呜咽，绣坊后院堆积的蜀锦残片浸在雨里，褪色的金线如同枯死的蜈蚣脚，缠绕着青石板上母亲当年用银针刻下的“锦月“二字
账房内翻飞的灰尘附着在她汗湿的脖颈，算珠碰撞声惊起屋梁间栖居的蛛网，残缺的账册显示，三个月前有人以百鸟朝凤图的定金支走了库房所有银朱丝线，可订货的“永昌绸庄“早在去年腊月就化作了城南一场蹊跷大火
“东家，这是最后三匹缂丝“老绣娘春嬷嬷捧来的锦盒里，本该泛着珍珠光泽的月白色料子泛着诡异的青灰，林疏月指尖抚过经纬交错的缝隙，触到几缕混入其中的粗砺麻线——这是绣娘被逼到绝境时才会用的偷工之法
阁楼腐朽的木梯在脚下发出垂死的呻吟，母亲生前居住的厢房挂着把生锈的铜锁，推开门的刹那，沉积了七年的沉水香扑面而来，却裹挟着某种腐败的甜腥。妆奁匣底压着半幅褪成褐色的合婚庚帖，父亲的名字被锐器反复刮擦，只余下“林“字半边木纹渗着暗红
当那幅《九霄山河图》从积满鼠粪的樟木箱底滑出时，房梁上突然坠下半截断裂的绳套，泛黄的绣面上，本该翱翔九天的凤凰残损得只剩半片尾羽，金线断裂处却渗出新鲜的血腥气，林疏月鬼使神差地拈起母亲惯用的双面异色绣针，针尖穿透绣绷的瞬间，耳畔响起细若游丝的呜咽，像是有人被扼住咽喉时从齿缝挤出的气音
补第三针时，绣绷下的木架突然漫出粘稠液体，浸透湘妃竹绷架的既不是雨水也不是朱砂，而是泛着铁锈味的暗红，绣针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着刺向指尖，血珠坠落的轨迹在空中划出妖异的弧线，精准渗入凤凰残缺的眼窝
刹那间整幅绣品如同活过来的蛇蜕剧烈翻卷，绣面云纹化作青黑瘴气蒸腾而起，那只仅存半边的凤凰突然睁开完好的右眼，赤金瞳孔里流转着不属于禽鸟的森冷眸光，瘴气凝聚成玄衣男子的轮廓，银白长发间缠绕着无数断裂的绣线，每根丝线末端都缀着米粒大小的骷髅银饰
“林家血脉果然都是不要命的赌徒“虚影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剪刀裁过锦缎，他腰间悬着的鎏金绣绷突然崩裂，露出内里森森白骨，“上一个碰这绣品的女人，手指被我一根根碾成了绣花针“
林疏月心头一震，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某种禁忌，她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恭敬地向那虚影行礼：“前辈，晚辈无意冒犯，只是想要修复这幅绣品，让它重新焕发光彩”那虚影男子冷冷地看着林疏月，缓缓开口：“我是此绣的，名为云崖，此绣乃是我倾尽毕生心血所绣，它承载着我的灵魂和意志，你若要修复此绣，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林疏月心中一惊，她没想到修复一幅绣品竟然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