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传说

枯瘦老头的话引起了驼恩的注意,他面对老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很多人拿着这幅画来过这里?”

枯瘦老头低声笑了笑,没有急着回答,抿了一口啤酒。

“十年间,我已经忘记究竟有多少人曾经来过这里,无一例外都拿着这幅画,全都是些不信邪的年轻人。”

“像你一样,脑子里不相信世界上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带着愚蠢的好奇心来到这里,最后极其凄惨死掉。”

驼恩眉头一拧,眼睛看向那幅画。

他开口询问:“你说是这栋别墅害死了他们?呵呵,那你们怎么还敢住在这里,难不成都不怕死?”

对方带着古怪的眼神看向驼恩,摘下了墨镜,露出真实的相貌。

看清楚老头的脸,驼恩吓了一跳,因为对方的两个眼睛居然是白色的,没有眼瞳,眼球周边毫无皮肤覆盖,彻彻底底暴露在空气中!

“你以为我们不想离开?离开就是死,呆在这还能活。”

驼恩明白了,他们被这栋别墅永远的拴在这里,无法逃离。

看来自己也是老头口中好奇心旺盛前来探寻别墅的年轻人。

可是,按照死亡书社的秉性,就算知道别墅很危险,自己也不得不闯一下了。

“年轻人,一年前也有位年轻公爵前来,一晚上过去,原本鲜活的生命化作一具冰冷的尸体。你确定还要坚持下去?”

枯瘦老头伸出胳膊将桌上的酒杯推向驼恩。

“喝下这杯啤酒,然后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驼恩摇了摇头,盯着枯瘦老头的脸,态度已经很明显。

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妇人开口了。

她的语调很怪异,发音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说话时慢悠悠的拉着长长的尾音。

“年轻的人们呦,我估计你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所房子一样的房子。当一个人还只有二三十岁的时候,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看。”她慢慢地左右摇晃着头,“有很多东西值得一看,也有很多事情值得悲伤。”

她开始轻轻吟唱起来,尾音拉的更长了。

“在那遥远如神话的年代,一位伯爵与他的新娘来到山谷。婚后爱情如同谷底湍流,清澈又狂放。”

“娇美的夫人胆小惧怕,而俊朗伯爵沉溺于恶作剧。”

“深秋的暮色浸透森林时,伯爵夫人踏入寂静的幽林,脚步轻盈,她的卷发缠绕如紫衫枝,比十月的葡萄酒更浓艳,裙裾翻涌似雨云。倩影轻哼摇篮曲,嗓音似银线跳动。”

“时光在她的遐思中融化,暮霭凝结成墨,森林骤然陌生。”

“橡树伸展骸骨般的枝桠,蕨类在诅咒的私语中沙沙作响。”

“她的缎鞋碾碎薄霜,每一步都是心跳的回响,空气变得锋利如刀。”

“雾霭中浮现佝偻身影——褴褛衣衫裹着焦黑面容。”

“她在黑影扑来时发出尖叫,却发现是丈夫扭曲的笑脸。‘只是玩笑,我的鸽子!’他的笑声像碎裂的冰晶。但夫人的心已裂成齑粉,倒在盘结的树根间,最后一口气化作冻结空气的叹息。”

“伯爵悔恨痛苦,于林缘建造别墅,墙壁挂满她的画像。”

“那些油画上的眼睛追逐着每一缕阴影。月圆之夜,常有苍白的幽灵在林间游荡,被她生前最爱的玫瑰香气牵引~~如今在无月之夜,空荡的别墅会飘出破碎的旋律——一支浸满哀愁的咏叹调,尾音在风中一丝丝断裂。”

曲调自始至终都充满幽怨,仿佛死去的伯爵夫人亲自吟唱。

老妇人半吟半唱,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

驼恩听完背脊发寒,哪怕火堆依旧燃烧着,可温度却感觉猛地下降了几度,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故事很惊悚,尤其是当他正在这栋别墅之中。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当老妇人唱起这首歌时,声音居然听起来如少女一般年轻。

跟刚才说话的时候相比,完全变成了另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几乎是话音刚落,驼恩听到了一根的微弱声音和蹒跚的脚步声。

当第三个老人走进来时,门的铰链吱吱作响。

驼恩看到他的身形,那几乎完全呈现出L形,上身与下身完美构成九十度角,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原因会导致身体变形成这种程度。

皱巴巴的脑袋吊在脖子上,他的脖子弯成了S形。

黑褐色的斑块大面积的长在他的脑袋、脖子和手上,所有的皮肤都严重缺水皱起像是死树皮。

他用一根拐杖支撑着自己,戴着一顶宽檐帽,眼睛被帽檐阴影遮住了。

下嘴唇半歪着,鼻子粗大,嘴巴张开,腐烂的黄牙上挂着苍白和粉红色的不明物质。

第三个老人径直走向桌子对面的一张扶手椅,笨拙地坐下,开始咳嗽起来。

那个枯瘦老头向这个新来的人投来了一瞬间的厌恶。

老妇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只是眼睛一直盯着火堆。

驼恩鼻子耸动,从病态老人的身上闻到浓重的臭味,不止是单纯的臭,还掺杂着别的古怪的味道。

咳嗽完后,病态老人的胸口像是鼓风机一样抽吸。

几分钟后,他恢复了平静,抬起头看向驼恩。

“那个臭小子,不会是来送死的吧。哈哈哈,别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老爷样,这里没人会在乎你这个垃圾的,待会肯定被吓得屁股尿流滚下来。”

驼恩忍住想要一拳打在他脸上的冲动,问道:“我要去你们所说的有鬼的地方,谁带我过去。”

“最后一次劝告,你最好别去那个房间,这么做会害死你的。”枯瘦老人再次劝说。

“我怀疑你们编出一个鬼故事,反正我不会信的,我一定要去!”

“谁在乎你的想法,你这个孬种,没有任何人抱住你不让你去红屋。”病态老人忽然起身,颤颤巍巍的拿起本应该是驼恩的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啤酒被洒出小一半。

趁着喝酒的功夫,驼恩看见这老人的双眼,小小的,红肿而湿润。

驼恩忍不了了,站起身远离这三个人,拿了一根燃烧了三分之一截的蜡烛,转身询问枯瘦老头:

“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到达那个红屋就是了。”

“你沿着走廊走一会儿,”枯瘦老头耸耸肩膀说,“直到你来到一个螺旋楼梯前,登上第二个平台看见一扇覆盖着绿布的门,打开门,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红屋就在你的左边。

“如果你真的要上去的话,一定要待够整晚。”

“好的,还有更多蜡烛吗?”

枯瘦老头指了指一处木柜,然后不再言语。

病态老人偏头看向取蜡烛的驼恩,发出嘲讽似的笑声。

直接抓了一把蜡烛,驼恩不再耽误时间。

走到窗户边掀开窗帘观察天色,夜幕已经降临。

他看向跑过来的小黄,从进屋开始,它就蜷缩在角落不敢发声。

“帮我看着狗,我上去了。”

看得出来,小黄觉察到尽头处的走廊更加危险,咬着驼恩的裤脚不肯放松。

驼恩蹲下去,摸了摸狗头:“呆在这里,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

然后,他握着蜡烛走向尽头处。

那扇老旧镜子将走近的驼恩照得很小,并且,从近处看才发现镜面上有一道裂痕。

正巧横在头和脖子的交界处,像是驼恩被斩首了。

通道黝黑,直直通往楼梯。

没有灯光,驼恩将那些没有使用的蜡烛收到大衣内衬的口袋里,一只手举起燃烧的蜡烛,另一只手伸进左口袋,随时可以拿出护身符。

地板是木制的,且年久失修,鞋子踩在上面发出吱呀的刺耳声音。

蜡烛的火光驱散黑暗,随着驼恩的移动,身前的黑暗不断退散,而身后的黑暗再次涌上,堵住了背后的通道。

火光时而轻轻摇曳,时而猛地晃动,像是有人忽然吹出一口气。

通道内冷飕飕的,不知道哪里开着窗户,缕缕凉风吹到他身上,肌肤上的寒毛陡立。

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驼恩平安无事的走到楼梯口,站住了。

他先略微躬身,伸出蜡烛照亮楼梯背后的阴影,接着抬头看向螺旋楼台的上方。

什么也没有。

然后才放心的踏上楼梯,拾级而上。

厚重的地毯吸收所有的声音,触感柔软,还有些滑腻。

环境寂静一片,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仿佛整栋别墅此刻就唯有驼恩一人。

黑暗和无声让他不由得回想起那三个老人的脸,每一个都不像是正常人,行为怪异,难道这群人才是真正的危险存在?

或许从他走进通道开始,这三个人也跟着他过来。

也许现在自己的身后,就站着隐藏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盯着他的三人。

幻想着这副场景,驼恩背后渗出一丝寒意。

他摇了摇头,从小黄的表现来看,明显通道这边才是更加危险的地方。

很快,他来到第二个平台,果然一扇被绿布覆盖的门挡在身前。

没有丝毫犹豫,驼恩推开门。

打开门的一瞬间,突然一道白光照耀他的脸。

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刚想后退,却没想到背后的门“嘭”一下死死关闭。

再怎么用力也无法打开。

同时,一只冰凉的东西贴住后颈,朝自己的耳朵吹着冷气!

冷汗瞬间顺着额头滴下。

没有丝毫迟疑,

驼恩立马从口袋中掏出护身符伸向背后。

可是,护身符此刻却没有任何变化,丝毫不起作用!

驼恩心中大惊,急忙转身后撤。

后颈的冰凉消失了,身前响起沉闷的物体掉落在地的响声。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

驼恩睁开眼,地上的场景映入眼帘。

火光照近,是一个表面光滑的瓷器人偶,穿着熟悉的汉服,是东方瓷偶。

此刻瓷偶的身体被摔得四分五裂,画着眼睛的两片瓷片正巧朝上。

手上的护身符完好无损。

刚才的冰凉触感...只是来自这个瓷偶?

真的会有这么简单吗?

自己现在身处一个宽敞的长廊,周围的一切都被照亮。

刚才那突然出现的光,驼恩再次转身面朝前方,其实是来自透过巨大玻璃窗户的皎洁月光。

精美繁复的花纹框架既承载玻璃重量,又兼做装饰,整面墙都被挖空换成这面窗户,玻璃本身的钴蓝色为走廊增添一份神秘和未知感,破碎的网状阴影倒映在地面,将鲜红地毯分割成无数块碎片。

走廊的两侧,悬挂着几幅画,统一用金色的画框装裱。

几乎一半都是人物画,而画中的人物,看起来像是同一个人。

红发、纤瘦、美丽...

驼恩呼吸急促起来,控制自己尽可能远离这些画。

因为所有的画着这个女人的画面,女人的面容都被黑色的潦草笔画涂抹掉了!

远远望去像是一具具无头尸体,摆着各式姿势,看向画画的人。

走在这些画之间,给人的感觉像是被一双双眼睛盯着看。

偏偏这些人是没有脸的。

驼恩快步走到走廊的尽头,一扇门出现在自己的左手处。

那面巨大的玻璃窗距离他不到一米,可以十分清楚的观察。

驼恩透过窗户向外看去,整张脸被映成蓝色,外面浅色的草地和深色的森林泾渭分明。

月亮挂在天空上,形似十分完美的圆形,亮的通透。

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明亮浑圆的月亮。

透明玻璃反射出驼恩的脸庞,五官端正分明,相貌堪称俊朗。

“可惜,无暇独享。”

正当驼恩转过脸的那一瞬间。

眼角余光却忽然闪过一样东西。

驼恩眼神一凝,旋即心头升起一抹恐惧,快速远离窗户。

他看见了,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俊朗的脸。

另一张完全陌生的男人的脸!

下一秒,身后咚咚传来一阵声响。

回头一看,

原本悬挂在墙上的两排画,此刻竟然全都掉落在地!

并且更加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其中的肖像画全都凭空立起,所有被划掉面孔的人物齐刷刷看向自己!

要知道这里除了他可没有任何人。

不是他,那是就是...鬼!

驼恩的脸色变得煞白。

鬼就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