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瞬间,林九歌的虎符烙进掌心。昆仑玉碎迸发的青光里,他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父亲将鎏金点翠头面按进女鬼空洞的眼眶,御史朱笔蘸着冰碴在《天官录》书写:“丙寅年七月十五,青丘白氏借尸还魂。“
“醒!“白小绾的鬼发绞碎冰锥。林九歌在剧痛中睁眼,发现坠落处竟是古董店密室。怀表玻璃罩裂成蛛网,血色戏单正从缝隙里钻出,化作锁链缠住他脖颈。
寒冰狱主的嗤笑从青铜浑天仪传出:“令尊当年亲手把昆仑玉炼成虎符,不就是为了今日...“仪轨突然倒转,投影出夜游司阴差抬棺的画面。朱雀面具御史心口的狐尾簪泛起青光,竟与白小绾的魂体共振!
“原来如此。“林九歌突然攥碎怀表,玉石碎屑割破掌心,“父亲用昆仑玉封存了你的记忆。“
鲜血滴在《天官录》上,泛黄纸页燃起青焰。白小绾的旗袍在火光中化作素白戏服,脖颈青鳞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刻着镇魂咒的锁骨——那正是丙组御史封印大妖的独门手法!
戏台楹联的血珠突然穿透时空砸在砚台里。林九歌蘸血画符,雷纹竟与父亲留在虎符上的笔迹重合。密室四壁浮现出二十年前的朱砂批注,每个字都在控诉:
丙寅组林镇北私纵青丘狐
当受千刀万剐之刑
白小绾的鬼瞳淌出血泪。她撕开戏服心口,露出半枚嵌在魂体内的御史印:“当年是你父亲亲手将这方印烙进我魂魄,他说...说这是...“
寒冰凝成的戏台虚影再度降临。朱雀面具御史突然抬手,冰棺里的狐尾簪破空而来。林九歌本能地挥出虎符格挡,却见父亲头颅在青光中开口:
“焚玉!“
昆仑玉碎在虎符中发出悲鸣。白小绾的魂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扑向冰棺,鎏金头面与朱雀面具严丝合缝——那竟是一副完整的镇魂锁!
“原来你才是阵眼。“林九歌的雷符悬在女鬼眉心,“二十年前父亲用你镇压寒冰狱主,现在...“
阴风撞开密室门。柳七娘带着出马少女踏碎满地符咒,五道兽影封住出口。貂绒大衣上沾着冰碴,她晃了晃手中鸳鸯盏:“御史大人可知,这对盏要盛满至亲血才能开封?“
夜游司的摇铃声在巷口响起。林九歌低头看向没入胸口的狐尾簪,发现簪头刻着行小字:
弑父者
得长生
白小绾的鬼发突然缠住他手腕。女鬼借着簪子刺入的力道,将整只手掌按进自己魂体。鎏金头面应声碎裂,昆仑玉的清气裹着二十年记忆汹涌而出——
青丘山漫天飞雪里,年幼的白小绾将玉簪插进少年御史发冠:“阿北,你说人间戏文里...真有舍得剐碎魂魄的情义?“
密室轰然坍塌。林九歌在记忆洪流中看见父亲举起朱笔,笔尖悬在《天官录》“青丘“二字上方颤抖。朱雀面具御史摘下青铜面,露出的眉眼与自己一模一样。
寒冰狱主的狂笑震动天地:“好一场父死子继的轮回大戏!“
青铜面具撞碎冰棺时,林九歌看见自己的脸裂成两半——左眼映着父亲执笔封印的残影,右眼盛满白小绾魂血凝成的青霜。昆仑玉髓从虎符缺口涌出,在掌心凝成柄刻满殄文的匕首。
“这才是真正的焚玉刃。“寒冰狱主的声音裹着冰碴刺入耳膜,“来,像你父亲当年那样...“
五仙会的兽影突然发出哀鸣。柳七娘手中的鸳鸯盏腾空而起,盏底浮现出北斗七星的血痕。白小绾的魂体被星芒钉在半空,鎏金头面间游走出七条冰蛇,每条蛇尾都连着林九歌的心脉。
“七星锁魂契!“柳七娘暴退三步,貂裘炸成漫天飞蛾,“夜游司竟敢用禁术操控御史血脉!“
朱雀面具御史的冰棺突然竖立。棺盖内侧密密麻麻写满朱砂小楷,林九歌的雷纹虎符自动贴上去,竟显出一封未写完的绝命书:
吾儿九歌亲启
昆仑玉碎日,方知为父剐身之刑实为...
最后半行字被冰刃划烂。林九歌用焚玉刃划过掌心,血珠滴在冰棺上竟烧出个篆体“谎“字。白小绾突然挣断三条冰蛇,鬼发卷着记忆残片刺入他眉心——
青丘山的雪变成了血。少年林镇北跪在昆仑祭坛,将焚玉刃捅进白小绾胸口。鎏金头面在血泊中分解,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少女面容:“阿北,你说谎了...“她握着刃尖往心口又送三寸,“你说御史从不哭的。“
现实中的焚玉刃突然滚烫。林九歌看见匕首浮现出父亲年轻时的脸,那眉眼间凝结的冰霜与寒冰狱主如出一辙。
“当年你父亲剖出半颗妖心。“寒冰狱主的虚影从冰棺渗出,“用昆仑玉髓造了个活死人...“冰指戳向白小绾心口,“就是这只本该魂飞魄散的青丘狐!“
夜游司的摇铃声化作实质的锁链。十二阴差抬着新棺破空而至,棺中躺着个戴青铜面具的持铃人——正是林九歌在怀表血字里见过的“摇铃人“!
白小绾的鬼瞳突然澄明如镜。她扯断最后四条冰蛇,魂血在虚空画出青丘图腾:“阿北当年剐的是自己魂魄!“图腾裹住焚玉刃,刃身显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缝——每道裂痕都是句镇魂咒。
昆仑山方向传来雪崩的轰鸣。林九歌手中的虎符应声炸裂,玉髓凝成枚刻着“守“字的令牌。五仙会少女腕间的蛇形刺青突然暴长,在地面游走出血色路线图——终点竟是昆仑绝壁上的人面崖。
“守玉人现世了...“柳七娘捏碎七盏本命魂灯,“御史大人可知,昆仑玉髓本是青丘至宝?“
摇铃人的青铜面具咔哒开裂。林九歌在裂缝里看见父亲冻结在寒冰中的半张脸,另半张脸竟与白小绾记忆中的少年御史重叠。焚玉刃不受控制地刺向冰棺,刃尖触到朱雀面具的瞬间,整座戏台回溯成二十年前的模样——
血色夕阳里,林镇北抱着白小绾的尸身登上祭坛。昆仑玉髓从他眼角滑落,在空中凝成枚虎符。年轻的摇铃人站在阴影里,手中的引魂幡正在吞噬漫天星斗。
“这才是真正的父子相残。“寒冰狱主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你以为的弑父证道...“冰棺里浮出块刻着“林九歌“的灵位,“不过是新玉换旧符的把戏。“
白小绾的魂体开始消散。她用最后一丝鬼气缠住焚玉刃,将刃柄塞进林九歌掌心:“玉髓要饮至亲血才能显形...当年你父亲等不到你出生...“鬼发卷起鸳鸯盏刺穿自己心口,“现在,你该看清昆仑守玉人的真面目了。“
青丘图腾在血光中暴涨。林九歌看见昆仑人面崖睁开双眼,崖壁上浮现出自己从婴儿到成年的无数身影——每个幻象的心口都插着半截焚玉刃。
摇铃人的面具彻底脱落。冰棺中的“父亲“缓缓坐起,手中握着与林九歌一模一样的虎符:“时辰到了,该换玉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