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价值万金的文房四宝,换得小阁老一封函文。
大学士府事毕,吕调阳、曾省吾就回到了尚书府。
而在等待的众位东南势力官员马上站了起来,太仆寺少卿于鲸充满期待地问道:“阁老下函文了吗?”
其他东南官员没有表现得那么急切,但看着尚书的目光也闪烁着探询。
“阁老犯了病,已经睡下了。”
吕调阳的话,让大家瞬间沉默了,只听他话锋一转,“但小阁老下了函文,敦促海瑞尽快解决私枭。”
于鲸、贺一桂等人的脸上,又露出了喜意。
在不久前,从扬州传来令人既惊又喜的消息,在生死面前,盐运使明经、扬州知府高煊,终于坦白了盐商的真正利润。
每年一千五百万两白银上下!
哪怕京官对食盐之利有所估计,但这样的利润,仍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随后,便是无穷的愤怒,扬州官吏、盐商欺瞒皇帝、朝廷二百年,也欺瞒了他们二百年。
那可是三十万万两白银啊!
当然,食盐之利是以人口增长而不断增加的,洪武年间没有这么多人口,也不可能有过千万两白银的利润,但这二百年来,扬州官、商富可敌国却是真的。
明经、高煊都在扬州任官三年,隐晦地述说了这三年的“收获”,一人三五百万两白银。
三、五。
这一浮动,就是两百万两白银,将近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一年的岁入不说,这么多银子,也基本花完了。
许多东南官员看到这,险些气昏过去,大骂明经、高煊无耻。
但明经、高煊列出了种种陋规、孝敬,却让东南官员哑口无言。
平日里,东南官员经常书信明经、高煊打秋风,没办法,皇帝年年有万寿,置办贡品的钱,“金山”不出谁出?
东南官员又多是清流,哪怕有贪墨,也不会在明面上贪墨,而在地方任职时,能力不足,便只能依靠做善事,赢名望来更进一步,比如救济鳏寡孤独,贫穷士子,“金山”也要出钱。
另外,东南官员有巡视、庆典、军需、河工等事时,也会向“金山”开口。
再加上扬州官、商生活奢华,挥金如土,明经、高煊两人,大几百万两,近千万两白银的盐利,如果算算账,似乎所剩真的不多。
在书信中,在座、在站的诸位,差不多被明经、高煊给点了个遍,让众官合计合计,要一次银子,少说也是几万两银子,甚至上十万两银子。
再肥的羊,羊毛也顶不住这样薅啊。
不过,众官全是人精,知道明经、高煊绝对没有在自己的问题上说实话,两人的盐利必定不止于此。
只是,无从细究罢了。
明经、高煊请求东南势力诸官救命,并保证日后的盐利会如数奉上。
一年几百万,上千万两白银,谁能不心动?
而且,如若不救明经、高煊,那将直接撕开东南官员过往能力的“遮羞布”。
不少东南官员本是庸才,是靠着“金山”大把撒银子上位的,要是被打回原形,揭露德不配位的本质,根本要不了多久就要玩完。
有甜枣,有大棒,东南众官自然倾向于救,但怎么救,却是个值得商讨的问题,银子虽好,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明经、高煊则给了众官朝廷、地方配合拯救盐运的计划。
扬州方面,降低了官盐的质量,又稍稍抬高了官盐的价格。
如此一来,市面私盐每斤仅三十多文制钱,而官盐每斤卖七十文制钱,且私盐品质上乘,堪称物美价廉。
这种关乎民计民生的东西,在市面上立刻就给出了反馈,对私盐的渴求,远远超过了官盐。
面对巨额利益,盐枭、私枭在短时间泛滥开来。
本该全部销售的两淮盐引,在今年只售出三成,扬州官吏、盐商的利润,也从原来的一千五百万两白银,骤降到四百五十万两白银。
明经、高煊故意搅乱了盐运,让暗地里查察盐利的人,探不出食盐的真正利润。
扬州官、商遭遇重大损失是肯定的,但为了脖子上的东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等盐运的事解决,再把那些盐枭、私枭给收拾了,利润就又回来了。
作为官员,最擅长的,当属驭民之术。
这样的大谋略,明经、高煊把各个环节都做的非常充分,以致于朝廷方面要做的,就一件事,让海瑞尽可能快些离开扬州。
不然,头上总悬着王命旗牌,这谁受的了?
私枭泛滥,打击盐枭是海瑞这位巡盐御史分内之事,但能函文敦促的,只有阁老,或者以阁老名义的小阁老。
在去大学士府的路上,吕调阳、曾省吾是商量了再商量,是找阁老,还是找小阁老。
阁老与东南势力利益不完全同心同德,是众官都知道的,但耐不住阁老的身份、地位、能力太强了,这几年来,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就这样过。
小阁老的出现,让众多东南官员看到了曙光,阁老太精明,难以忽悠,但二十岁的四品少卿,在一群老狐狸这,可就太嫩了。
于是,两人明知阁老已睡,找上了小阁老,一切顺利。
而在众官看来,能得到小阁老的支持,阁老即便不想支持也得支持。
官场中有句经典的话,“拿住一个人的把柄,他的头脑和意志就为你所用了。”
父父子子啊。
“扬州那里,明经、高煊送来了一百万两银子,与在漕运之事上,阁老所说的‘赎罪银’相等,以我看,就拿这些银子奉给陛下,诸位也就不用为了银子苦心筹措了。”吕调阳对现有利益划分用处道。
为官多年,大饼早就吃够了,能搭救盐运,除了明经、高煊画的饼,一百万两现银才是真正打动众官的东西。
漕运百官行述上的损失,刚好能有盐运给填上。
钱不过手就没了,东南诸官叹了口气,但也接受了尚书的提议。
不论怎么说,自己口袋里的钱保住了,齐声道:“尚书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