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百无聊赖地蹲在草丛边看着两只蛐蛐在打架，不由感叹蛐蛐真是精力旺盛啊，不像自己只想懒散地躲在树后，不想被人瞧见。
“斗过蛐蛐吗？”李存勖不知何时发现了她，也屈膝蹲下，不知在哪折了一根草，戳着一只蛐蛐的腿说道，“你瞧右边这只头大，须又直，定能赢，要不要和我赌一赌？”
“嗯，我赌你定能赢。”孔锦侧过脸看着脸上洋溢着得意地李存勖，佯装笃定地说道。
李存勖见她并不与自己打赌，灿灿说道，“不赌就不赌。你蹲在这作甚？顾彦朗又惹你生气了？”
“有些人能带给人愉悦，有些人只能给人添堵，他是属于后者。”孔锦就是想如此评价，说罢想站起身，但是因为蹲久了，双腿一阵痛麻，一下向旁边踉跄。
“你这嘴下不留人。”李存勖说罢笑弯了眼，一抬头却瞧见孔锦身体歪斜着，快要摔倒，迅速起身扶住了她，慌乱中握住了她的手，像白玉般滑腻微凉，明明摸过无数佳人的手，但这个惊喜还是让他喜上眉梢。
孔锦颇为尴尬地从李存勖掌心收回手，不知所措地锤了锤有些酥麻的双腿，觉得此时说什么都很多余，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庭院外走。
“你这人，好歹也说声谢谢啊！”李存勖在身后惊呼。
孔锦没听见似的往长廊走。
“这丫头怎么这么独树一帜。”李存勖心里嘀咕，嘴角却不觉得上扬。
刘玉娘站在不远处的树后，看着方才一幕，微微攥紧手中绣了一半的手帕，上面才有个雏形的牡丹花，因为手的用力而扭曲成了一个丑陋的形状。
孔锦刚准备出府邸门，却遇见了前来找李存勖的林安时，“你来这干什么的？”林安时看着心不在焉地孔锦问道。
“来看蛐蛐的。”孔锦如实回答。
“我不知你还有如此爱好。”林安时轻轻笑着，觉得孔锦有时就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准取笑我。我要走了。”说罢孔锦便想往外走。
“你怎么走了？”林安时急忙拦住她。
“你不是来找李存勖的吗？拦住我作甚。”
林安时明白了，孔锦是怪他没有来找自己，“见到了你，我就走不动了。”
“和谁学的这些花言巧语。你走不动了，我还能走。”
两人在门口一个要走，一个拦着不给走。
“在我的府门口演戏本呢？拉拉扯扯，欲拒还羞的。”李存勖看不下去了，走上前驱赶。
“夫君，我看着好生热闹，就让他们演下去呗，既然三夫人这么喜欢演。”刘玉娘笑盈盈走来，杏仁眼里犀利的光芒却遮掩不住。
“夫人你怎么来了？我送送他们就回。”李存勖给林安时使了一个眼色，把他们往门外送。
“三太保不必远送了。我们自己会走。”孔锦暂住在李存勖府邸时，没少被刘玉娘挤兑，心里不免有些厌恶。
刘玉娘见孔锦对上赶着送她的李存勖挥之即去，心里的嫉妒和愤怒搅在一起，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你不过是一匹养在长安的瘦马。有什么可高高在上的。”她满脸不屑，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够了！跟我走。”李存勖的面色极为难看，他一把拽过刘玉娘想快步离开。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长安的人有谁不知道？”刘玉娘尖锐的声音回荡在门口，人却被李存勖拽着走远。
林安时看着，面容平静但沉默不语的孔锦伫立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时间久到林安时都要以为她要睡着了，突然听见她支了一声“我饿了。”
“哎呀，我也饿坏了。我带你去一家特别好吃的酒楼。”林安时说罢就赶紧抓起孔锦纤细的手腕，往长街上走，生怕她走慢了，就不饿了。
“瘦马”一词在贵族里极少可以听到，一般都是民间商人口里流传。因为从事“养瘦马”的牙公和牙婆低价买来贫家幼女，养成后再高价卖出去，这和商人低价买来瘦马，养肥后再高价卖出的经营方式一样，所以民间就称这类女子为“瘦马”。
一般先出资把贫苦家庭中面貌姣好的童女买回后调习，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成后卖与富人作妾或入教坊妓馆，以此从中牟利。
因贫女多瘦弱，“瘦马”之名由此而来。初买童女时不过十几贯钱，待其出嫁时，可赚达千五百两。初期宦官当道时买卖新兴，唐玄宗之后，则由伶人接过了这个赚钱的买卖。
凤凰楼里一个清静的包房中，林安时给孔锦细心斟上酒，镶着金边的海螺状酒杯中一下醇香四溢。
“给我倒这么多的桑落酒，是要把我灌醉吗？”孔锦看着鹦鹉杯里快要溢出的酒水。
“你的酒量我可是见识过的。”林安时想起上元节他俩在小亭子里对饮那一出不禁笑了，“你的酒杯是抢也抢不走。”
“今日我不想酔。”孔锦看出了林安时想让她借酒消愁的意思。
菜肴也悉数摆上，糍糕的糕体呈半透明状，豆沙的花形得以隐约透映出来的透花糍，还有外酥里嫩又清甜的樱桃罗毕，清爽可口的清风饭，此外贵妃红、玉露团等都是孔锦爱吃的
“香不见花、甜不顶口、皮薄馅酥。来尝一个。”林安时卷起袖子，给孔锦夹了一个透花糍。
“那你来尝尝樱桃罗毕。”孔锦将盛着樱桃罗毕的白玉盘子推近。
樱桃罗毕在林安时的口中融化，一下子解除了他一天的燥热，他托着腮细细品味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何喜欢食樱桃罗毕，因为你同它一样，又冷又甜。”
“那你喜欢樱桃罗毕吗？”孔锦一语双关。
“自然是喜欢的。”林安时下意识回答，末了含笑补充了一句，“最喜欢了。”
“如果这样东西，被万人指指点点，你还会喜欢吗？”
林安时知道孔锦在介意上午的“瘦马”一事，“该被指指点点的不是那些贩卖女子的商人吗？，不是因为有了买卖，女子才被放在天平上，是因为女子一直被放在天平上，所以才有了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