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
那男人受了伤,跑起来却十分快,再加上对地形的熟悉,让休这样一位优秀的警督都吃了不小的亏。
但是,腹部的伤是不能忽视的,终于,就在靠近那团像是火光的光亮的时候,他没能承受住,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抓到你了...嗯?”
休好不容易把他按倒在地上,却突然感觉到周围传来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她心中一阵紧张,环顾四周,却发现在自己面前,有一个铁桶,里面放着燃烧着的柴火,柴火旁边坐着三个人,一老人两个年轻人,看起来都是工人...此时,他们本来端着廉价的朗姆酒瓶正在闲谈什么,直到他们的一位同伴被休扑倒。
“你们是什么人?”休立刻站起身来,面容严肃,率先发难,同时,她拿出自己的证件,另一只手按在枪袋上“为什么这个时候还在这里。”
地上那男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营养不良加受伤严重,蛄蛹两下彻底没了力气,只是沉重地喘气,
“长官...我们是这里值夜班的工人。”那个老人边上,一个正值壮年的青年开口道,“我叫奥克雷,他叫多特,他叫伐克斯...地上那个叫多恩。”
“值夜班?不可能!”休神情严肃,不容置疑地反驳道,“不要跟我撒谎!我什么都清楚!”
“...算了吧,奥克雷,不要和这位长官撒谎了...事到如今,讲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都到这一步了...我到底在骗谁啊...”火堆旁边,那个名叫多特的老人却沉重叹息一声,然后说道:
“你也是那凯恩拜托,来找偷机器的小偷的是吧...哈哈,就是我。”
休面色沉着冷静,完全没打算相信对方的言论:
“不管你说什么,你们这里所有人都必须回去,跟我接受审查。”
“不可能!”一旁的一个高瘦男人,也就是奥克雷猛地站起身,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向休,“去你妈的,该死的混蛋!”
“别相信条子的蠢话,老多特!真要你被抓去了,等你的不是审判,只有绞绳!”
他抓起旁边的一节木棒,还不等他上前,就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退后!”休举着枪,解开了保险。
“都停下!”多特一声怒吼,在场的众人都看向了他。
“这位长官,我就是那个偷机器的小偷,千真万确,不要扯上其他人了...”
多特站起身来,伸出自己的手,示意对方为自己铐上手铐,却在这个时候,最后那个始终一言不发的伐克斯说话了:
“长官...老多特是有苦衷的,我们不是不知道偷窃犯法,但是这是在没办法了。”
休微微眯了眯眼,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老多特,他有个女儿,患了一种古怪的脑炎,医疗费太贵了...而我们这些工人一周的薪水也仅仅只有九苏勒...”
“为了让女儿活下去,他能借的钱全都借了,但是...这远远不够。”
“所以,我们才一起偷售价很高的精密构件...我们也只是为了帮他,也是迫不得已啊!”
一旁的老多特呼吸沉重,眼中泪花闪烁,而休慢慢放下了枪口,暴躁的奥克雷也露出了痛苦无奈的神情,手中的木棒掉落在地上。
清脆的触地声后,沉默与寂静再一次充满工厂的大厅。
“可你应该去申请政府的医疗补助啊,何必知法犯法呢?”
“补助?哈哈哈!”奥克雷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讥讽地嘲笑道,“你知道申请补助需要什么条件吗?”
“需要固定的居所和体面的工作!而在贝克兰德东区最廉价的租房中的一个隔间都要4苏勒的租金!”
“我们看起来很像有家的人吗?我们看起来很体面吗?”
仿佛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话语,他扭着腰像是在跳舞,看起来像是一位贵族参加舞会一样。
“...”休沉默,只是不自觉攥紧了手。
“医疗费用多少,我可以帮你垫着,但你必须跟我回去接受调查。”
“噗...哈哈...”
多特却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起来。
“您是一位慷慨的先生...可事到如今有什么用啊,我女儿早就死了。”
“你要我回去接受调查?好啊!走之前让我吃一顿饭吧。”
他情绪激动,张开双手,展示着自己破旧肮脏的粗布衣物之下瘦骨嶙峋的身体。
“我做了一辈子老实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却偏偏是我...”
“我做错了什么?我得罪了谁?我不偷不抢活了半辈子,到头来甚至买不起一块墓地...”
“我没有错过任何一次礼拜和祷告,我总是陈恳地约束自己,我努力工作,努力挣钱...”
“我只想要我的女儿活!”
说到这里,多特几乎是撕心裂肺哀嚎出来,尽管语无伦次,却蕴含着强烈的悲痛情感,这种情感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内心,以至于旁边的几个大男人都开始啜泣起来——因为这也是他们的生活与未来。
休看着眼前倒在地上的老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刻,她心中的律法给不了她任何帮助,给不了眼前这个老人任何一点帮助,她总觉得自己没有做错,老多特似乎也没有做错,她按着律法执行正义,可是对方却并不是邪恶...
后来的休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的,她只记得自己似乎给老人上了手铐,目送着他被警督带走,然后下了雨,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自己却漠然无觉,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一直以来她都致力于锄强扶弱,调停纷争,坚守内心的正义,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打击黑帮,打击无法的暴徒...可是今天这件事情却完全不一样,她不知道从哪里入手,她找不到审判的对象。
“休女士!”
在雨幕的另一头,一个粗胖的男人举着伞迈着步伐跑过来,显然他并不怎么喜欢运动,这么几十米跑得他气喘吁吁。
“哎呀!太感谢您嘞!休女士!”
这是工厂主凯恩,一个让休看着就觉得不爽的家伙,此刻却殷勤跑了上来,手中揣着一个盒子。
“休女士,如果不是您,我根本不知道下面这些人竟然这么能折腾,您放心,这帮该死的畜生我会收拾的!”
“除此之外,我这里有一份礼物要给您!”他呵呵一笑,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是一份份精致的蛋糕,“这是我一位朋友委托我送过来的,哎呀,这您千万不要拒绝,是我对您勤劳工作的感谢......”
没有管凯恩说的一大堆话,休的目光移向盒子中的蛋糕,精致美观,看起来就很让人有食欲,这样的蛋糕价格恐怕要二十多金镑了...即使和在奥黛丽小姐家中见到的那些也不遑多让。
可是她完全没有任何食欲,脑海中始终盘桓着那几句话...“我们的周薪只有九苏勒...”“吃不饱饭...”“我女儿死了...”“买不起墓地...”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凯恩看着休呆滞的目光,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休女士?您还好吗?”
休没有理会他,只是默默向着自己家走去,任凭雨越下越大,她仿佛漠然无觉。
“这?”凯恩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