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前夜，朱雀大街飘起裹着药渣的雪粒子。苏云苓蹲在仁济堂檐角，玄天镯贴着青瓦微微发烫——戌时三刻，当那个胸带青斑的老者踉跄跌出酒肆时，她腕间突然浮出前世手术室监护仪般的虚影。
“心率30，毒素侵入心包...“她喃喃着跃下屋檐，金针已刺破指尖。却在触及老者脉门的刹那，整条长街的灯笼骤然熄灭。
“生死人，肉白骨，这便是神农血脉？“温凉的男声贴着耳际响起，苏云苓后颈寒毛倒竖。玄天镯爆出青光的同时，那人广袖翻卷，竟将地心莲幻影拢入袖中。月光重新亮起时，她看清对方戴着半张青铜面具，露出的下颌有粒朱砂痣，与祖父临终前点在掌心的位置分毫不差。
老者突然剧烈抽搐，胸口青斑化作蛇形游走。苏云苓正要施针，却被男子用竹骨折扇压住手腕：“膻中三寸，金针倒悬。“扇骨纹路刺得她指尖发麻——那分明是《天医九针》第七式的行针轨迹。
“你...“针尾没入穴道的瞬间，老者呕出黑血，血中竟有活物游动。男子折扇轻点，血泊里浮起条晶莹的冰蚕，背甲上天然生着北斗七星纹。
“寒髓蛊。“他碾碎冰蚕时，袖口滑出段沉香木佛珠，与天煞那串恰好凑成完整的一百零八颗，“姑娘这手金针渡穴，倒像极了故人。“
苏云苓猛然想起秘境玉像手中的青铜罗盘，盘心凹槽正与冰蚕背甲契合。腕间玄天镯突然发烫，地心莲根系不受控地刺向男子。他却任藤蔓缠上脖颈，指尖抚过她鬓角白发：“逆天改命的滋味如何？“
狂风骤起，那人化作万千药蝶消散。最后一只蓝翅凤蝶停在她眉心，口吐人言：“明日卯时三刻，城南乱葬岗。“蝶翼振落的磷粉在青石板上拼出个古篆——正是她前世在手术室锦被上画的血符。
子夜，苏云苓在玄天秘境翻找《巫蛊录》残卷时，青黛突然闯入药田。小丫鬟左眼完全化作琉璃色，掌心托着的犀角杯盛着黑血：“小姐，我瞧见三年前...“
画面在血中浮现：七岁的原主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被戴着同款青铜面具的男子推入寒潭。那人袖口翻飞间，三枚寒髓钉闪着幽光，腰间玉佩刻着残缺的“九“字。
“九...“苏云苓摩挲着玄天镯上新浮现的刻痕，那处缺损突然刺痛——前世祖父临终前，曾在病床上反复描画“九“字，却始终不肯说全。
秘境忽起异香，她循着药香撞进从未开启的东厢阁楼。积灰的博古架上摆着尊裂成两半的玉雕，断面处粘着干涸的血迹。当她将玄天镯贴上裂缝时，玉雕竟传出男子沙哑的哽咽：“阿苓，是为师错了...“
记忆如潮水灌入：三千年前的月夜，同样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跪在药鼎前，怀中抱着具心口插着金针的女尸。鼎中沸腾的不是药汤，而是他生生剜出的心头血。当七星连珠的天象降临时，女尸腕间浮出玄天镯虚影，男子却突然呕出带着冰碴的黑血——那症状与如今中了寒髓钉之人一模一样。
“师尊...“苏云苓无意识呢喃，玉雕应声炸裂。碎玉中飞出半幅绢帕，上面绣着并蒂莲与半阙残诗：“宁负苍生命，不舍掌中苓。“
窗外传来五更鼓，她踉跄着退出秘境，发现案头多了个乌木药匣。匣中七枚金针排成北斗状，针尾朱砂里裹着星屑——正是前世最后一场手术时用的那套。匣底压着片干枯的莲花瓣，背面用血写着：“明日莫用窥天瞳。“
乱葬岗的晨雾浸着尸腐味，苏云苓踩着露水找到那株生着人面的鬼哭藤时，玄天镯突然自行脱腕，套在了藤蔓缠绕的墓碑上。碑文在青光中扭曲重组，竟显出三千年前的墓志铭：
“爱徒苏氏云苓之墓师九溟立“
身后响起积雪碎裂声，昨日那男子正将三柱清香插入坟头。烟雾缭绕中，他的青铜面具突然龟裂，露出眼尾熟悉的青鸾纹：“这次，你又要为苍生舍命么？“
苏云苓袖中金针蓄势待发，却在他转身时骤然僵住——男子左手指节有处旧伤，与她前世在手术室捡到的古玉扳指裂痕完全吻合。而那枚染血的扳指，此刻正卡在玄天镯的北斗星位之间，发出宿命般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