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闷热凝在三年二班的吊扇叶片上,林夏后颈的碎发被汗水黏成深色藤蔓。她正弯腰捡拾散落的物理笔记,马尾辫突然传来诡异的松弛感——苏晴涂着晶透甲油的手指正勾住那根红色发绳,像是拆解炸弹般缓慢旋转。
“这种颜色不适合你了呢。“苏晴的声音裹着薄荷糖的凉意,在午后昏睡的教室里格外清亮。她指尖弹出一根纯黑发绳,塑胶表面泛着类似安全套的油光,“教务处刚发的'贞洁标兵'专属款哦。“
林夏的瞳孔在听到最后四个字时发生轻微震颤。她后退撞翻课桌,苏晴趁机扯下那根戴了七十三天的红发绳——这是心理医生建议的“创伤替代疗法“,用鲜艳色彩覆盖记忆里的巷战黑夜。
断裂的瞬间,十八颗樱桃核雕刻的塑料珠应声炸裂。这些江野亲手打磨的珠子,每颗都刻着防身术口诀的摩斯密码。此刻它们弹跳在布满粉笔灰的水泥地,发出类似骨骼碰撞的脆响。
“哎呀,怎么这么脆弱?“苏晴用鞋尖碾碎滚到脚边的珠子,内芯的桃红色塑料屑像极了巷口那晚溅在墙上的指甲油。她突然抬高声调,“就像某些人装出来的坚强呢!“
靠窗男生发出吃吃的笑,这笑声让林夏想起便利店自动门反复开合的电子音。她蹲下时瞥见苏晴裙摆下的膝盖——那里贴着印有黄桃图案的创可贴,和她被侵犯那日用的同款。
黑色发绳突然套住她手腕。苏晴打的是水手结,收尾时故意扯紧到毛细血管破裂的程度:“戴着吧,脏了也看不出来。“她指甲划过林夏突突跳动的桡动脉,这个位置江野教过可以一击致命。
最先滚到讲台边缘的珠子沾满粉笔灰。林夏爬过去时,苏晴的高帮帆布鞋精准踩住她尾指。疼痛从指甲缝钻入脊髓,与那晚男人压住她手腕的钝痛完美重叠。她看见物理老师抱作业本的身影掠过门口,脚步声却向着相反方向渐行渐远。
“你们在排练话剧吗?“班长的圆珠笔戳了戳林夏渗血的手腕。他眼镜片上倒映着苏晴恶魔般的笑脸,以及窗外经过的江野狂奔的身影——少年手中的黄桃罐头还在滴着糖水。
当江野踹开后门时,苏晴正用马克笔在林夏手背画扭曲的蔷薇。黑色墨汁顺着静脉血管的纹路流淌,花蕊部分特意画成卫生巾的形状。最后一颗珠子被教导主任的高跟鞋碾成粉末的瞬间,林夏的耳膜捕捉到两种碎裂声:一种是塑料珠的物理性解体,另一种是她重新黏合了五十六天的自尊心再次崩塌的轰鸣。
江野的罐头瓶砸在苏晴脚边时,糖水里的黄桃块仍在颤动。玻璃碎片插入少女的小腿肚,与她指甲上的碎钻同样闪耀。林夏却突然笑了,她将黑色发绳缠绕在江野渗血的指关节上,缠绕方式正是他教过的动脉止血法。
“你看,“她蘸着糖水在地板写字,玻璃渣刺破指尖,“血色比黑色更适合当发绳呢。“血珠沿着苏晴画的蔷薇纹路蔓延,在“贞洁“二字上开出真正的花。
当晚的废弃车场,江野用罐头玻璃重新雕刻了十八颗珠子。林夏的新发绳浸过碘伏,在月光下泛着复仇的淡金色。而那些黑色发绳的残骸,正被流浪狗叼去筑巢——苏晴不会知道,自己小腿的伤疤将在雨季持续渗出血清,像永远无法结痂的恶言。
苏晴把林夏的储物柜变成谣言展览馆那天,梅雨季的霉菌正在墙角织网。
当林夏用生锈的钥匙打开柜门,三颗泡发的黄桃核滚落脚边——不知被谁塞在夹缝整整七十二小时,果肉腐烂的纹路恰似她被撕破的衣领形状。
“听说她这里被掐出过枫叶印呢。“苏晴的指甲突然戳向林夏后颈,美甲上的碎钻刮开结痂的抓痕。几个女生嬉笑着传阅某本漫画,被涂改的对话框气泡飘满“活该““勾引“的碎片词,纸页间还夹着巷口便利店的小票复印件。
林夏的自动铅笔在作业本上戳出蜂窝状孔洞。物理课讲到作用力与反作用力时,苏晴将橡皮屑摆成被撕碎的小人,裙摆部分特意用红色笔芯涂抹。前排男生突然回头嗅了嗅:“什么味道?“林夏的指甲深深陷进那处未愈的咬伤,血珠渗透创可贴边缘。
江野是在篮球场边发现真相的。当他弯腰捡滚出场外的球,听见替补队员用矿泉水瓶模拟猥琐声响:“那晚的巷子就这么黑吧?“染金发的男生吐出槟榔渣,“听说她挣扎时...“话尾被突然袭来的篮球砸碎鼻梁,混合着江野指关节爆裂的脆响。
“再说一遍?」江野扯住对方衣领按向铁丝网,倒刺勾破皮肤时想起林夏锁骨缝线。男生挣扎间露出贴吧匿名帖截图,标题用黄桃罐头emoji代替关键词。江野的膝盖顶进对方胃部,这个动作曾用来教林夏摆脱地面压制,此刻却成为暴力净化器。
林夏找到江野时,他正把第四个造谣者的脸按进艺术教室的颜料盘。丙烯颜料在挣扎中泼溅成扭曲的蔷薇,苏晴的尖叫被塞满粉笔的嘴堵成呜咽。少年转身时下颌还沾着血迹,瞳孔里翻滚着林夏从未见过的暴风雪。
“别看我。」江野突然用染血的袖口遮住她眼睛,这个曾用来蒙眼训练听力的动作此刻微微发抖。林夏的睫毛扫过他腕间新结的血痂,嗅到铁锈味里混着黄桃罐头残留的甜香。
最深的伤疤在心理咨询室被揭开。当林夏第三次抠掉愈合中的抓痕,心理老师指着沙盘里的破碎镜子说:“这不是你的错。“窗外突然传来江野的怒吼,他们看见他将散播语音帖的男生踹进绿化带,折断的月季茎杆刺破对方掌心——与林夏手臂的伤痕一模一样。
黄昏的医务室弥漫着碘伏的刺鼻气息。江野沉默着给林夏手臂渗血的牙印消毒,那是她听到谣言时自己咬的。少年突然将棉签狠狠按向伤口:“疼就叫出来!“林夏的眼泪砸在对方手背结痂的关节上,烫得他浑身一颤。
“比这疼百倍的我都熬过来了。」林夏突然抓住江野的手按在自己咽喉,模拟他教过的反制动作,“但听见他们复述那人的话...」未愈的声带突然失声,只剩下喉结在江野掌心剧烈震颤。
江野的报复最后定格在公告栏。他将造谣者押到玻璃橱窗前,逼他们亲手撕下运动会照片里的林夏影像。“好好看着。」少年捏碎彩色图钉,将林夏完整的照片重新钉在中央,“你们弄脏的名字,我用血来洗。」
当晚的废弃车场,江野砸碎了所有黄桃罐头。玻璃碎片嵌入集装箱铁皮时,林夏正用酒精擦拭他指骨裂开的伤口。少年突然嘶吼着捶打锈迹斑斑的车门,直到拳峰露出白骨:“我他妈就该早点...」
林夏的吻带着铁锈味落在他颤抖的眼睑。这个超越所有防身术教案的动作,让江野的暴怒瞬间坍缩成呜咽。月光下,少女牵引他的手触碰自己锁骨下的条形码贴纸——那是她偷偷纹的仿码,数字正是江野生日。
“你教过我疼痛可以转化为力量。」林夏将玻璃碎片抵住两人交叠的掌心,“现在教我,怎么把恨变成活着的勇气。」
车场深处的乌鸦惊飞时,江野的纹身针正蘸着钢笔墨水刺破皮肤。蒲公英种子裹着蔷薇在渗血的伤口绽放,林夏的眼泪成为最纯净的镇痛剂。当晨光穿透生锈的吊车臂,少年后腰的刺青已然变成武器图鉴——每一道线条都是刺向恶意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