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32度。
方舟也觉得很热,但一丝汗都没流。从中医角度讲,这具身子养到了极致。
街道两侧招牌林立,都是繁体中文和泰文双标示,金店、中药行、茶楼。
小摊贩沿街卖各种潮汕小吃;音像店放着《英雄本色2》的片尾曲,张国荣的声音。
方舟闲庭信步,欣赏着上个世代的东南亚风情,一直溜达到唐人街最繁华的耀华力路。
银行多聚集在这。
三张银行卡,密码都是五叔的八字。
其中两张各五万美金,另一张最多,存在盘古银行足足五十万。
走出来半小时都没缓过神的方舟,用流利的潮州话和泰语打听了一圈物价。
这才勉强换算出来 1989年六十万美金的购买力——20倍于后世不止。
上辈子奋斗半生,他攒下的钱也只够盘一间六十平的中医馆。
死一次,直接变大富翁了?真刺激。
“可他才十九啊!看来道术上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方舟也明白,这类江湖方式挣到的钱,大多藏着是非,所以兴奋里难免夹杂着一丝担忧。
迷迷糊糊走到武馆外,里面传来呼呼喝喝的声音。
陈豆豆正在后院带着高矮不一的六个男孩子打拳。
陈九指果真信了方舟的话,没出去,老老实实坐在树荫下抿茶水。
方舟点点头示意,径直上楼。
陈豆豆余光瞧见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时悲从中来,又气又委屈。
昨晚人家连那样没羞没臊的话都跟你说了…你可倒好,翻脸就不认人。
陈豆豆没念过多少书,不懂得怎么讨男人欢心,但她知道自己特别特别喜欢家梁…方舟哥。
俩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这不就是天定的缘分么?
她深深记得刚认识方舟的时候,他说这个八字是命里带的大富贵,一生注定幸福平安。
没错,嫁给方舟哥,方舟哥人好心善还会赚钱。
这就是陈豆豆理解的幸福富贵。
两个大富大贵的命格加一块儿,更幸福更富贵。
她越想越喜欢,越想越想。
昨天半夜自尊崩坏的酸楚,一下子就忘了。
看看手,看看腿,看看脚脖子…陈豆豆一咬牙,硬生生人工崴脚。
“唉哟,好疼。”
陈豆豆跌坐地上,捂着脚踝,拔高了嗓门,冲陈九指相反的院门方向叫了一声。
身后六个大小师弟急忙过来搀扶,被她低声一个“滚”字吓得退避三尺。豆豆师姐一脚能把木人桩踹断,他们不认为自己的腰板比那东西抗造。
陈九指翻翻白眼儿,屁股都没抬,配合女儿道:“快快,怎地如此不小心?快去找你家梁哥上点儿药酒。”
方舟也听到了,没做他想。
连忙把银行卡塞进袜子,放到衣柜最上面,又用一本线装书压住,这才离开房间。
下了半层楼梯,扶着陈豆豆去问诊室处理。
同款白丝绸练功服,裤腿撸上去,小腿笔直莹润,和脚腕脚背明显一道分界线。
陈豆豆常年练武,热带阳光又毒。
她的脸、脖子…反正露出来的地方都是小麦色的。
小麦色就很不错了,陈九指是咖啡色。
方舟的手揉着陈豆豆的脚腕,俩人色号差异明显。
陈豆豆每次近距离看方舟,都是同样的观感。‘明明大男人,干嘛生的比大姑娘屁股都白?’
若非如此,昨晚她下狠心主动送货上门时,就不会自卑到想着用面粉遮瑕了。
想起当时把他快吓尿裤子的情景,陈豆豆没心没肺地扑哧笑出声来,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细长的手握住自己的脚丫。
真是的,没穿袜子,脚上有汗,羞死个——咔嚓。
“舟舟哥,疼。”
正了骨,方舟继续给她擦红花油,最后才放下形状上佳的脚丫子,拿起笔写道:【今天注意别多走路,明天不消肿我给你施针】
陈豆豆萌萌点头。
【再练功时穿双袜子,不容易打滑】
收到意中人突然的关心,陈豆豆得意忘形地摆手,“才不会打滑,我马步扎得比阿爸还稳,今天要不是故意…”
方舟:(¬_¬)
豆豆姑娘低眉抬眼怯怯看着他,好不容易才想到打岔的话:“舟舟哥,你为什么到今天才告诉我们自己的真名呀?”
方舟写道:【出国讨生活,以前为了防人,现在不用了】
陈豆豆当即睁圆月牙儿眼,似在替他开心。
“你找到你师父了?”
“!”方舟心里一咯噔。
眼瞧陈豆豆说完就立即捂嘴,好像生怕被外人听到。
显而易见,五叔一定曾对她说过那个道士师父的事。
得套话!
他拿手的十三针就是从家传《祝由秘术》的残篇里学来的,方舟深知那东西有多玄妙。
没有自然就不去想,若有下落,他自认以一个中医的身份研究研究肯定受益匪浅,治大病挣大钱。
那个神秘的老道士带着方家梁长大,绝对清楚方家的事,说不准就是俩人一块把古籍补全的。
方舟拿起笔,正欲从陈豆豆嘴里掏秘密,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叫嚷。
“师父师父,家梁哥在不在?不好啦!我惹祸了!”
接着是陈九指的怒喝:“你个扶不上墙的窝囊东西哪天不惹祸,我在这呢,你麻烦家梁干什么!”
是司马忠赞,方舟想。
抬头见陈豆豆柳眉倒竖,嘀咕:“烦死了…”
她握住方舟的胳膊,“你不管他,让他吃一回教训就好啦,总偏帮他,他不长记性,早晚闯大祸。”
看来那位司马忠赞确如“留言”所说,是个小错不断的混混。
可这陈豆豆,也的的确确是个善良单纯,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姑娘。
忙,只要不花钱,能帮就帮一下吧。
——噔噔噔
有人匆忙上楼,陈豆豆一瘸一拐和方舟迎出去。
开门就见一黑塔似的壮汉跪在地板上泪流不止,打眼看,贼像姆巴佩。
“家梁哥,我错了,要出人命了,家梁哥你救救我吧。”
陈豆豆抬起残腿就要踹,却被方舟拦住。
他努努下巴,陈豆豆哼了一声,翻译道:“你犯什么事了?”
又自顾自补充:“先说好,小事不管,大事管不了。”
司马忠赞当没听到后半句,哽咽着说:“我差点失手打死陈家的三爷爷,他儿子让我出五十万美金的赔偿,不然就叫人砍死我。”
陈家?方舟疑惑看向陈豆豆。
楼下,陈九指终于寻到了趁手的兵器,一步八九层台阶而来。
气沉丹田,一跃而起,在半空了白蜡杆长棍,朝司马忠赞当头劈来。
“不用别个动手,老子亲自清理门户,打杀了你这个孽徒。”
这一下,造型美观,身姿潇洒,嗖嗖带风,势大力沉。
连方舟这个不懂武术的人都猜得到,只要砸准,眼前这颗大脑袋保准和西瓜无异。
到底是陈豆豆于心不忍,轻嘿一声,抬腿过头,想替师兄拦下。
电光火石间,方舟下意识伸出手。
砰,一声闷响。
长棍像砸在棉被上,稳当当被方舟握在手里。
我…还懂上拳脚了?
除了他自己惊愕非常,别人都没当回事。
陈九指怨声载道拍大腿:“家梁,这事儿管不起啊,你可别犯糊涂。我这个陈,如何能跟人家的陈相提并论?
虽然那陈老三是旁支外系,但总归挂了个盘古银行的陈。
你、你让我一棍子敲死他,省得这孽徒连累所有人。”
陈九指仰头哀叹:“桂芬啊,你识人有误啊!当初我就说他这个姓哪配得上一个“忠”字?
如今怎样?当真养不熟的白眼狼呐!”
陈豆豆脸无血色,蹙眉纠结着瞟瞟自己的舟哥哥。
盘古银行…方舟默默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