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太熟下不去手

正是大中午。

街上没什么人。

日头炙烤路面，热气蒸腾，路面都变得扭曲了。

顾彬躺在楼下文具店的躺椅里，用一本书盖着脸，打着盹。

这样悠长的夏日，在过去是一种折磨。

现在却刚刚好。

兜里的手机滴滴滴地响着。

他没去管。

女孩子的粘人，真叫人烦。

可要他立刻跟她切断联系，又做不到，也不可能，更没必要。

就做兄妹就好。

或许，等她去读了大学，就该明白了。

突突突……

一辆红色摩托车轰鸣着到了店门前。

胡子拉碴的男人掀下头盔，露出一张装了一只假眼的大脸。

假眼有些突兀、不自然，猛一看，叫人害怕。

靳小冉腾地从后座上跳了下来。

“爸，东西快给我。”

靳国军朝文具店瞥了一眼，一看见顾彬，就露出了极其兴奋的笑容。

“小子，听说你考的很好。”

“还行吧。”

顾彬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谦虚地笑了笑。

在他的学渣女儿面前，他不愿意炫耀自己的成绩。

“还行？”

“你那分数要是还行，我家的这个，怕是叫十八层地狱了。”

“老家的事办完了吧？”

“嗯。”

靳国军声音低沉下来，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把湿漉漉的袋子交给女儿，见她跑得飞快，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东西？”

“小龙虾，乡下亲戚给的。”

靳小冉拎着袋子，越过顾彬，往文具店里面的楼梯走去，“我知道你最爱吃，给你拿上去。”

“你不也爱吃吗，怎么全给我家啊，你也留点儿。”

“没关系啊，干妈做的好吃，我和我爸晚上在你家吃就是了。”

靳小冉十岁的时候，父母双双出了车祸。

母亲死了，父亲活了下来，一只眼睛失明，劳动能力也大幅下降。

为了照顾女儿，这些年，他没有找女人，一个人照看书店，拉扯孩子。

“叔，进来吃西瓜。”

顾彬从冷柜里抱出一个大西瓜，用刀剖开两半，切了起来。

靳国军搓着手。

“真羡慕你这孩子，有这么聪明的脑瓜子，考的这么好，给爹妈都长脸了。”

“其实，小冉也很聪明的。”

“她啊，就会玩。”

靳国军叹了一口气，“当初考了个差劲儿的城郊高中，好东西没学会，坏毛病倒是学了不少。”

“中考的时候，我真该花钱把她买进一中，她跟着你，我才放心。”

“她也没坏到哪去。你听，又在厨房忙活上了呢，勤快着呢。”

顾彬用手指了指楼上。

二楼的入户门开着，厨房哗哗的水声传了很远。

靳小冉下来时候，麻利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滴。

“虾我都洗干净了，抽了虾线，开了背，等干妈做饭的时候，直接烧就是了。”

“看不出来，挺能干的啊你。”

“就我爹那手艺，以前没给我饿死，全仰仗在你家蹭了个饱饭。”

靳国军早已吃完两块西瓜，干等了半天，才等到女儿下来，忙把还剩下的西瓜拿给她。

“看把你爹说的，我有那么差劲嘛！”

“怎么没有，家里要是没有我收拾，早成猪窝了。”靳小冉咽下西瓜，噘嘴说道。

见顾彬看着自己，靳国军尴尬一笑。

突然，他有了一种莫名的难受。

“姑娘，你要是去读大学了，爸爸一个人该怎么办呀？”

“我？”

“爸，你放心，就你姑娘这水平，考多少分都还不知道，你想的都多余。”

顾彬看着墙上的日历，喃喃道：“还有八天，出分数。”

“八天啊。”

靳国军嘀咕了一句，没有一点儿期待，反倒盼望时间过慢一点儿。

“叔，到时候分数出来，我帮小冉好好参谋。”

“你们到时候就到同一个城市去读吧，互相也有个照应。”

靳国军抚着女儿的肩膀，很是不舍。

“叔，要是我们考到一个城市的话，我肯定照应她，我可是她哥。”

顾彬拍着胸脯答应道。

靳小冉眯眼笑道：“那，顾彬哥哥去哪个城市读书，我就报哪个城市的大学。”

“这个跟屁虫，我当定了。”

“到时候，要是没有女朋友给你洗臭袜子，我帮你洗。”

靳国军看着女儿炙热的目光，笑了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午后，暴雨突起。

干涸的路面被雨水灌了个饱。

雨淅淅沥沥地，下到了傍晚才停歇，一道彩虹挂在城市上空。

饭桌上，一盆麻辣小龙虾已经出锅。

红彤彤的，让人很有食欲。

除了这道菜，刘玉华还做了红烧肉、鱼头炖豆腐、鱼香茄子，都是她拿手的。

“嫂子，这也太丰盛了。”

靳国军难为情地说道，顿时觉得手里拎着的一提啤酒不够分量。

“难得聚聚。”

刘玉华擦手说道，“这段日子，你在乡下处理小冉奶奶的丧事，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

提到母亲，靳国军叹了一口气。

“唉，娘没了。”

“往后，我就姑娘一个家人了。”

顾德民走了过来，拍着他肩膀安慰道：“这话说的，咱们不是一家人，却胜似一家人。”

“我就你亲儿子。”顾彬也朝他笑道。

“是是是。”

靳国军转头去开啤酒，避开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几杯啤酒下肚，他的话多了起来。

“小冉可怜啊，十岁就没了妈，要不是你们帮着拉扯一把，真的……”

他眼眶红了。

“远亲不如近邻嘛。”

“再说，两个孩子在一起也有个伴。”刘玉华心疼地看着靳小冉，给她夹了一块瘦肉多的红烧肉。

“爸，你突然说这个干嘛，本来高高兴兴的。”靳小冉责怪道，眼中也有了泪水。

“要是她妈还在就好了……”

靳国军突然捂住脸，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擦了下眼泪，他又说道：“对不住啊嫂子，大哥，看到你们一家这么幸福，我真的，心里特别难受。”

“特别是顾彬，这孩子生的太有出息了。”

“有时候我挺小心眼的，希望他别这么好，普通一点儿，那样的话，我就能把小冉许配给他了。”

“亲上加上亲，多好啊。”

“可现在，就是你们不嫌弃我家小冉，我也觉得她配不上。”

顾德民和刘玉华对视一眼，心情有点儿复杂。

顾彬挠了挠头。

配不上就别配吧，真的太熟了，根本下不去手。

德国骨科不玩。

真的不玩。

靳小冉急了。

“爸，你说啥呢，我跟顾彬就是兄妹，比亲的还亲。”

“我俩一起长大，他身上几根毛我都知道。”

顾彬顿时觉得浑身一紧。

男孩子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是吧？

哪个正经女孩子盯着人家身上的毛毛数，真是的。

靳小冉说完，才发现自己都说了什么，顿时脸红得发烫。

“是啊，我们从小拿小冉当亲姑娘一样看待，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刘玉华委婉地说道。

为人父母的，怎么可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她和顾德民在第一时间，就默契地否了，靳小冉配不上自家儿子。

差太多。

当个妹妹就行了。

“叔，你别担心了，小冉将来肯定会找到她的白马王子的。”顾彬有意调侃道。

“算了吧。”

靳小冉抿嘴自嘲，“青蛙王子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