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这把重生，完美

“有的选谁不选。”

“都是男人，谁不想要更好的。”

“只是我这样的家庭出身，”中年男人低头顿了一下，看向女人忙碌的身影，“能找到这样一个愿意跟我一起吃苦，踏实过日子的女人，已经很不错了。”

他端起啤酒杯，朝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八点多。

小县城的夜市正是火爆的时候。

路边摊老板顾彬却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活儿，陪多年不见的发小喝一杯。

他们桌子旁边的摊位上，臃肿苍老的老板娘颠着锅、煮着面、看着烧烤炉，忙的晕头转向、骂骂咧咧。

“谁的炒粉好了！”

一锅差点儿炒糊的鸡蛋炒粉丝被胡乱倒进打包盒里，老板娘带着不耐烦朝旁边等候的顾客大吼了一声。

声音地动山摇。

就连顾彬的发小也跟着抖了抖。

“好一个河东狮吼。”

“不过比我家那位强，至少能干，不像我家那个小妖精，只知道买买买，吃吃吃，都快掏空我了。”

“你说的吃，是正经的吃么？”

顾彬早已习惯老婆的蛮横，注意力全在发小发黑的眼袋、抽象的脸上，联想到某些画面，隐晦地笑了起来。

别看这货长得抽象。

在大城市事业有成、亿万家产的他，最近刚娶了第五任老婆，听说是个嫩模。

这还不算外面朝他猛扑的狂蜂浪蝶。

只要他勾勾手指，永远有更漂亮，更年轻、更温柔、更贴心懂事的女人供他细细挑选、品尝。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呀，让嫂子再给我烤十串腰子……”西装男也暧昧的笑了起来。

他盯着顾彬的脸看了一会儿。

从他脸上，依稀能看到年轻时候板正的轮廓，还有那一双曾经光彩夺目的浓眉大眼。

现如今却只剩下粗糙油腻的皮肤、松垮疲惫的面容，麻木无神的双眼，纯纯一个中年loser，底层牛马。

“你的家庭拖垮了你。”

他想到当年发生的事，惋惜地叹道，“要是你妈没有意外去世，你爸也不会一夜崩溃，卧床那么多年，你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

“我妈……”

顾彬脑海里浮现出母亲的脸，尽管很多年过去，他依然还记得很清晰。

“过去的事，别提了。”

他缄默地看向远处的灯火，路灯下，一对父母带着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地散着步。

这么多年，多少次他梦回十三岁时的那个午后，疯狂地奔跑，就为了救下母亲。

幸福家庭的破碎，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他想阻拦那个破碎。

……

书桌上方的墙上，贴着一行大字——距离2005年高考倒计时0天。

“05年？”

“妈都死五年了，唉，这重生，还有鸡毛意思。”

突如其来的重生并没有给顾彬带来惊喜，他叹了一口气，重新在床上躺下，无意识地打量这间陌生的卧室。

明黄色实木的吊顶包边、门套、整体衣柜、书桌，连地板和屁股下面躺着的床都是。

记忆中的家不是这样的，那是个郊区自建房，纯毛坯，没有这么高级。

于是他放心地在床上一骨碌翻了个身，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太累了。

管它重生到什么鬼地方，还是先睡个好觉再说。

睡梦中，他隐约闻到饭菜的香味，听见一家人的欢笑声。

“哇，今天烧了排骨，好香，我去叫哥哥起来吃。”

“欢欢，还是别。”

“这半年来，咱儿子为了考个好大学，拼命努力，每天就睡几个小时，现在好不容易考完了，就让他睡个够吧。”

“欢欢，放心吃吧，锅里给你哥哥留的有。”

“嘻嘻，爸，这块给你，妈，这块给你，我吃这块……”

咯吱吱吱……

灰绿色的老式落地风扇缺乏润滑，摆头时总会被卡顿一下，发出阵阵杂音。

炙热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照了进来，窗帘随风鼓动，沙沙沙地响着。

外面树上，蝉“知了知了”地叫着。

马路上，飘荡着“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牛牛……”“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间或还有流动商贩、广告宣传车携带的大喇叭发出的吆喝声。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顾彬从麻将凉席上苏醒，伸了伸懒腰，感到神清气爽。

笃笃笃……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很快这声音就来到了卧室门口，锁被扭动，门开了。

四目相对。

“妈？！”顾彬凌乱了。

“儿子，你睡丢了魂了，什么表情？快下来帮妈搬货。”中年女人掐着腰，示意他赶紧的。

她比顾彬记忆中的母亲还要年轻些，皮肤没有风吹日晒的痕迹，脸很光滑、红润。

上身穿着一件时髦的淡黄色女式衬衫，下摆扎在紧身牛仔裤里，干练又不失精致。

一点儿也看不出，她是一个农村出身，没啥文化的家庭妇女。

“快点儿的啊。”女人转身离开。

顾彬等女人一走，就迫不及待地跳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脸是他本人没错。

准确地说，之前那个是农村版本，削瘦、枯黄、萎靡、晦暗；

这个是城市版本，丰润、白皙、自信、明朗。

或许是城市生活的滋养，镜中的少年目光坚毅、气质阳光。

精美雕塑般的轮廓，恰到好处的五官。

浓密油亮的头发有些长了，盖过一双剑眉，垂到了星目之上。

整张脸宛若明星般夺目、璀璨，帅气之中又不失小县城高中生的青涩、纯净。

这一世的记忆涌来。

原来，那年母亲没有选择在郊区建房。

而是听从父亲的意见，来城里买下了这个县一中对面的二层临街门面楼。

阴差阳错的选择，却使得当年发生在建房中的意外被避开，全家人的命运就此被改写。

母亲开文具店，父亲在技校当老师，自己和妹妹也来到城里，接受更好的教育。

生活平淡，却又充实、幸福。

“这把重生，完美！”

顾彬握拳喝道。

他压着年少轻狂、志得意满的嘴角，想起来眼下最重要的事。

“妈，报纸还有吗，我想对下答案，有一些题目我还是不太拿的准。”

玉华文具店也兼卖各种报纸杂志。

6月9号，楚天都市报会发行高考特刊，刊登湖百省高考试题和答案。

现在是6月9号下午四点多。

“早就卖空了，上午的时候，来排队买的学生乌泱乌泱的。”刘玉华盯着空了一格的报纸栏说道。

还没等顾彬失望，她立刻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看的，妈特意给你留了一份，喏。”她从柜台里面拿出来一份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楚天都市报，朝顾彬挥了挥。

“阿姨，楚天都市报还有吗？”一个打着太阳伞，趾高气昂的女孩走了进来。

她看向顾彬的时候，水汪汪的眼睛放着光。

“呀，是秦研墨啊。”

刘玉华笑颜如花，转头推顾彬，示意他赶紧让出来，“算你走运，正好还有一份呢。”

秦研墨伸手，理直气壮地索要，还有点儿急不可耐。

“妈，你给她了我看什么？”顾彬手抓着报纸无动于衷。

是校花又怎样。

长得也就那样，还沾点儿自私霸道小家子气，配十八岁正青春飞扬、前程似锦的哥们我，多少还差点儿意思。

拜拜吧您嘞。

以前是没得选。

都重生了，谁不想谈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