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渐歇。风爻浑身大汗淋漓地瘫倒在床榻上，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以五音淬炼五脏六腑的过程，就像有团烈火在体内焚烧，连指尖都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呼...有了魂环加持，这效果还真是...“风爻苦笑着抹去额头的汗水，声音嘶哑得不像话，“弹个琴比打铁还累。“

风爻仰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纹路，等气息渐渐平复。忽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风爻缓缓抬起手臂，掌心朝上，先天八卦盘悄然浮现。玉质的盘面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些玄奥的纹路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会不会...“风爻轻声自语，指尖凝聚起一缕魂力，“需要魂环激活才能使用？“

当魂力触及八卦盘的刹那，盘面上玄奥的纹路骤然亮起莹莹微光。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象依次闪烁，彼此勾连成一个完美的循环。风爻屏住呼吸，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魂力如江河奔涌般被快速抽离，而八卦盘的光芒却越发璀璨夺目...

刹那间，八卦虚影骤然扩大至周身三米范围。风爻瞳孔微缩，只见八个卦象仿佛活物般在虚空中流转，天地间的能量波动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他伸出双手，难以置信地看着环绕周身的卦象——这一刻，仿佛整片天地都在他的感知与掌控之中。

“竟然连游离的天地能量都能...“风爻喃喃自语，脑海中突然闪过爷爷当年传授的卦象真义：“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巽为风、坎为水、离为火、艮为山、兑为泽...“

心念一动，他尝试将魂力引向“离“卦。顿时，周围游离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尽数转化为炽烈的火属性。房间温度骤然升高，空气中甚至泛起细微的扭曲波纹。风爻的额前渗出细密汗珠，却难掩眼中的兴奋之色。

然而下一秒，强烈的空虚感如潮水般袭来。八卦虚影瞬间溃散，风爻踉跄着跌坐在床榻上，大口喘息着苦笑：“根据卦象转化属性...又是个吞噬魂力的无底洞，暂时不太可能用得上了，还是先将心思放在老伙计身上吧。“

念及于此，风爻缓缓坐起身子，闭目进入冥想之中。

五载春秋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诺丁学院的毕业时节。

学院礼堂内，一束晨光透过彩绘玻璃，恰好落在琴台中央。风爻身着一袭月白长衫，衣袂间绣着银线暗纹，在光晕中显得格外清雅。“伏羲“古琴在他修长的指尖下流淌出最后一个泛音，两枚明黄色的百年魂环在琴身上缓缓隐没。余音袅袅间，整个礼堂鸦雀无声，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不愧是风学长...“台下有女学员小声赞叹，眼中闪烁着仰慕的光芒。

这声赞叹让站在人群中的唐三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身旁的小舞倒是兴致勃勃，踮着脚尖张望：“弹琴的今天打扮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嘛！“

听到小舞那胡乱用的成语，唐三微微蹙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走吧，小舞。“唐三轻声说道，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

小舞撇了撇嘴，一边走一边抱怨：“大师也真是的，那么多高级魂师学院发来邀请函，非要咱们去什么史莱克学院。“她瞥了眼不远处的风爻，压低声音道：“我看弹琴的肯定不会跟你一起去。“

唐三无奈地摇摇头，手指在腰间二十四桥明月夜上轻轻一抹，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水灵灵的胡萝卜：“老师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说着将胡萝卜递了过去。

“哼！“小舞嘴上不情愿，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一把接过胡萝卜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那要是弹琴的不愿意去怎么办？“

“那是他的损失。“唐三语气平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风爻的方向。

说话间，三人恰好在后台走廊相遇。六年的光阴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风爻抱着古琴，月光白的长袍在走廊的穿堂风中轻轻飘动，恍若从画卷之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唐三虽然身高不及风爻，但常年打铁锻造练就的精壮肌肉，将校服撑得鼓鼓的；小舞更是从当年那个小丫头，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齐腰的蝎子辫随风轻扬，更添几分灵动。

风爻望着迎面走来的唐三和小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唐同学和小舞也会来参加学院的毕业典礼。“

唐三听到风爻这明显区别的称呼，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六年了，临走前带小舞来看看。“他语气平淡，目光却不自觉地扫过风爻怀中的古琴。

风爻敏锐地察觉到唐三话中有话，试探着问道：“唐同学这是......“

“老师让我来邀请你一起去史莱克学院。“唐三直截了当，语气中既没有邀请的诚恳，也缺少应有的客气，反倒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抗拒。

风爻闻言先是一怔，随即了然一笑：“替我谢过大师的好意，不过...“他轻轻抚过琴身，“学院的事，我已有安排。“

唐三紧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连带着看风爻都顺眼了几分：“我会转告老师。“他点点头，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微风。

小舞咬着胡萝卜，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粉色的蝎子辫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轻轻摇晃。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她看不懂的暗流，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风爻，你不去啊？“小舞眨巴着大眼睛，一脸惋惜，“我还想着以后继续收你的保护费呢。“

风爻意味深长地瞥了唐三一眼，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从腰间精致的魂导器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随手抛给小舞。

“相识一场，这点心意就当是给小舞姐路上买零食的。“风爻笑得云淡风轻，“多谢这些年来的'照顾'。“

小舞接过锦囊，在掌心掂了掂分量，顿时眉开眼笑：“还是你大方！那些贵族子弟交个保护费都抠抠搜搜的。“

一旁的唐三欲言又止，脸色略显尴尬。他总不能拦着不让风爻送钱，只得轻咳一声：“好了小舞，话已经带到了，我们该走了。“

“告辞。“唐三朝风爻拱了拱手，语气生硬。

风爻优雅地欠身还礼：“有缘再会。“宽大的衣袖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飘逸的弧线。

唐三几乎是拽着小舞快步离开，背影显得有些仓促。小舞一边被拉着走，一边还不忘回头朝风爻挥了挥手中的锦囊，粉色的蝎子辫在阳光下欢快地跳跃着。

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风爻轻轻拨动琴弦，发出一声清越的泛音。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

风爻望着唐三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暗自摇头。他忽然明白了为何在前世，即便拥有如此惊人的暗器天赋，唐三在唐门依旧混得如此不堪——唐三的全部心机与算计，恐怕都用在了偷学绝技和研究暗器上。

风爻微微摇头，将这些思绪抛诸脑后，缓步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推开熟悉的木门，空荡的房间早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窗外斜阳将最后一缕余晖洒在床榻上。

“是时候了。“他轻声自语，指尖拂过窗棂上积累的薄尘。六年的光阴，最终只化作魂导器中几件简单的行囊。

轻轻带上房门，风爻朝着城中茶馆走去。暮色中的诺丁城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熟悉的店铺招牌在晚风中轻轻摇晃。六年光阴，宁掌柜的茶馆早已成为他在这座城市最安宁的归处。

推开茶馆后院的雕花木门，熟悉的茶香扑面而来。宁掌柜正专注地擦拭着一套青瓷茶具，头也不抬地问道：“要走了？“

风爻的手指抚过那张他常坐的茶桌，木质纹理间还残留着经年累月的茶渍。他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轻声道：“该去看看更广阔的天地了。“

宁掌柜闻言缓缓抬头，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深深望向风爻：“想去哪所学院？临走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天斗皇家学院如何？“风爻半开玩笑地说道，指尖轻轻敲击着茶杯边缘。

宁掌柜动作一顿，茶壶悬在半空。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忽然展颜一笑：“你若真想去...“他斟满两杯清茶，茶香在两人之间氤氲，“只需我向宗主举荐，莫说天斗皇家学院，就是武魂殿学院也不在话下。“

风爻接过茶杯，看着茶叶在琥珀色的茶汤中舒展：“您知道的...“他轻啜一口，笑意盈盈，“我这人最受不得拘束，还是不去给宁宗主添麻烦了。“

“也罢。“宁掌柜举杯相碰，杯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年轻人是该多出去闯闯。“

宁掌柜轻抿了一口清茶，突然俯身从柜台下方取出一个精致的信封。鎏金的封口处，一枚紫罗兰色的火漆印在夕阳下流转着华贵的光泽，上面精致的竖琴纹章若隐若现。

“这是......“风爻微微一怔。

“月轩的推荐信。“宁掌柜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将信封推了过来，“六年前你第一次来应聘时，我就知道这小小的茶馆，终究留不住你。“

风爻接过信封，指尖触到火漆印上细腻的纹路时，忽然有些恍惚。六年的光阴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从那个抱着古琴，衣衫褴褛的懵懂少年，到如今名动诺丁城的琴师......

风爻明白，宁掌柜很了解他，甚至可能猜到了他要去哪，甚至是就读哪所学院。

“宁叔......“风爻的声音不自觉地有些发紧，握着信封的手指微微用力。

“去吧。“宁掌柜却已转身去招呼新来的客人，只留下一个洒脱的背影，“记得替我向月华夫人问声好。“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六年来，宁掌柜既是东家，又如父如师。此刻虽未多言，但那份不舍却已尽在不言中。

暮色渐沉时，风爻走出诺丁城门。他驻足回望，城墙上“诺丁城“三个字在晚霞中格外醒目。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前内袋里的信封。

风爻租了一辆朴实的马车，沿着官道向天斗城缓缓行进。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声，配合着马蹄的哒哒声响，在寂静的官道上格外清晰。他斜倚在窗边，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伏羲“琴匣，目光随着窗外流转的景色渐渐飘远。

第三日破晓时分，马车正穿行于一片古老橡树林中。风爻突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前方密林深处，隐约传来魂力波动与打斗的声响。

“吁——“马车猛地刹住，风爻掀开车帘，只见车夫早已弃车而逃，背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风爻眉头微蹙，身形如鬼魅般掠向声源处。拨开茂密的灌木，他看见林间空地上，五六个黑衣人正围攻一名黑衣少女。少女约莫二八年华，一身劲装勾勒出窈窕身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如猫眼般锐利的眸子。虽处境狼狈，但她的动作依旧矫健，背后隐约浮现出一道黑色灵猫虚影。

“竹清，别白费力气了。“为首的黑衣女子冷笑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乖乖跟我回去。“

风爻瞳孔微缩：“朱竹清？这么巧？“

他毫不犹豫地唤出“伏羲“，两枚明黄魂环骤然亮起。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道高亢的音波瞬间在林间炸开。音浪所过之处，黑衣人纷纷抱头踉跄，就连为首的朱竹云也面色大变，身形摇晃。

朱竹清眼中杀意暴涨，利爪寒光闪烁。风爻连忙低喝：“快走！这眩晕效果持续不了多久！“

说罢，他身形一闪，已跃上来时的马车。朱竹清咬了咬唇，美眸中闪过一丝不甘，但还是果断转身，几个起落便追上风爻。

“驾！“风爻一扬马鞭，马车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