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总预备队，乱动

还是那句话，这场战争很多时候没什么花活，双方的指挥官都不傻，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的，我能想到的我也知道你肯定能想到，不存在什么神来之笔的妙手，大家老老实实下本手就完事了。

换句话说，就是作为正在交战的双方，不管卡洛林还是奥古斯都，都没有心大到觉得可以成功发起一场夜袭。

因为双方的军营均做足了准备，有条件的用照明术，没条件的用火把凑合，硬生生制造出一条警戒带，并部署士兵轮换值守。

就这样，在前后两大坨光源的映照下，鹿脊平原上跟升起了两个太阳一般，根本不具备夜袭的说法，只有强攻一条路可走。

但正如之前提到的，主场作战的奥古斯都多多少少占据了天时的优势，他们能够在自己选定的战场进行战斗，也能够在自己选定的时间进行战斗。

凭借人数优势，奥军在白天充分发挥龟壳战术，在相当程度上消耗了卡军的精力，而接下来就是养精蓄锐的真正精兵出战，利用彼竭我盈的状态缩小战力差距，从而争取胜机。

这本是一个阳谋，拼的就是卡军到底有没有吹嘘的那么强。

然而卡洛林军仿佛心有灵犀般的整备行为，着实出乎了奥古斯都这头的预料。

原来他们只是暂时休息几个小时，其实早就准备好连夜歼灭奥军了？

这么猖狂的吗，真就视我军如无物？

还是说——他们另有依仗？

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容奥军这边再多想了。

本来嘛，奥古斯都的家底本来就跟卡洛林没得比，人家有底牌不是什么稀奇事，甚至说，没有底牌才叫人感到奇怪。

反观奥古斯都，他们这会基本是彻底梭哈，没有保留任何底牌。

哦，非要说的话是有的，昨天从鹿盔城传来消息，说是有个两千人左右的民兵，正从西境赶过来支援他们。

两千，民兵，还是明天到。

因此整个中枢，包括路逸在内，所有人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而是选择去赌另一件事，那就是经过这么多层布置后，卡洛林藏着的底牌打不死他们。

毕竟再怎么说，先是一个白天的赶路，又大战了一个下午，还要再搭建营地劳累一番，卡洛林军的战力已经被削弱到了极点，如今还要硬打本身难度就很高的夜战……这已经是奥军最好的机会了！

晚上十点一刻，卡洛林军再次率先出动。

奥古斯都这边则稍慢了一点，导致两翼的二线杂牌军立刻出现了混乱。

即便有督战队维持秩序，但这帮军队很多都是组织度不高的散兵游勇，白天还能在友军的策应下凭一腔血勇接战，夜间就彻底被敌军的声势给震慑到了，逐渐生出混乱。

不光是底下的士兵们，上头的指挥官也慌了手脚，黑夜里连位置判断都很困难，有限的灯光和火把经常让人错判距离，只能凭感觉接战，经常处于措手不及和反应过度的叠加态。

就算有的部队状态好，能够迅速完成集结并准备作战，可被周围的猪队友一带就同样变的迷糊了，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

尤其是，当卡军逐渐压上来开始作战后，被攻击的部队手忙脚乱的进行抵挡，往往就顾不上再维持火把，导致整条战线迅速暗了下去，只剩下厮杀的呐喊声。

可在其他友军看来这简直就是彻底被击溃了，井然有序的卡军好像是在夜幕中吞噬光明的凶兽，一个又一个的叼走受害者。

于是更大的骚乱出现了，连督战队也发生了动摇，有点控制不住局面。

关键时刻，多亏罗恩应对妥当，他先给督战队配了督战队，确保其他部队不要炸营添乱后，又调遣主力去补防濒临崩溃的两翼薄弱区。

卡军这波显然是奔着下死手来的，他们的冲锋比白天还要凶悍，力求在最短时间突破防线，造成奥军的整体崩溃。

此时此刻能挡住他们的，只有被罗恩特地雪藏许久，养精蓄锐后的主力们了，包括南境亲卫队，圣剑骑士团，加上罗恩和罗兰特两人的亲军，大约有五千人的样子。

于是等了大半天的圣剑骑士团总算等到了行动命令，大团长沃尔特，哦，前大团长沃尔特迫不及待的上马提枪，就差以一个恶狗吃屎的姿势猛冲出去。

然而临时代理大团长艾丽西娅挡住了他。

艾丽西娅：“军令让我们去中军区域加固防守，不是自由冲锋！”

沃尔特又气又急：“我们的战士正在流血，圣剑骑士团需要保护弱者的性命！”

“圣剑骑士团应该服从军令！”艾丽西娅一句话噎的沃尔特没脾气。

说起来，自打沃尔特被路逸喷过一顿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种憋着劲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态。毕竟荣获了“铁血软汉”的称号，时不时被人阴阳怪气的喊“软特”或者“硬特”，这玩意谁能受得了？

但作为奥军理论上的目前最强战力，圣剑骑士团确实还不到战斗的时候，他们属于一锤定音的决胜点，需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刻。

像他们这样的重骑兵，又是夜战，出击的机会至关重要，一场战斗下来很可能只有一次，如果没用好就彻底寄了。

所以圣剑骑士团这会得继续坐着看戏，无非是换到了一个位置更好的观众席。

幸运的是，经过奥古斯都上下的盘外招，卡洛林军现在的战力确实下滑了不少，欺负那些二线部队还行，对上真正的主力部队后便陷入了僵持。

作为一线指挥的罗兰特大吼道：“冲锋！冲锋！杀死你们能看到的一切敌人！”

这是比拼韧性的时候，卡军固然疲惫不堪，可奥军本身硬实力差别人一头，谁输谁赢真不好说。

接下来就是无聊而又血腥的厮杀，大概两个小时后，整个战场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全都陷入了一团乱战，什么策应什么阵型，此刻都难以维持，每个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手里的刀往面前敌人的身上捅。

但就在此时，兴许是老天爷还嫌不够乱的，在这个深冬时节的夜晚，竟突然又下起了雨，而且来的又急又猛，仅仅十几分钟就变成了雨雪交加。

整个战场彻底乱套了。

篝火和火把一个接一个的熄灭，原本施放光照术的法师也参与作战去了，导致战场上完全陷入了漆黑。

不仅如此，突如其来的雨雪让鹿脊平原的温度也开始骤然下降，双方的战力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打折。

偏偏在这个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节骨眼上，谁都不能先撤，否则战线一崩，不管有多大的本事，陷在乱军里也是个死字。

罗兰特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此刻他只能采用通讯全靠吼的原始模式，声嘶力竭且身先士卒的带领自己周围的将士上前，一定要在这个时刻顶住。

可这个时候就体现出奥卡双方的根本差距了，卡洛林军依旧能保持着大概的队列和基本的秩序，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有效作战。

奥古斯都这边就不行了，尤其是那些早就伤亡惨重的二线部队，在这种黑夜环境下彻底迷失了方向，进而因为恐惧出现大面积的溃散。

按这个状况，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朝着卡洛林一方开始偏转了。

罗兰特目眦欲裂，然而这个局面不是他一个人能收拾过来的，此刻只有赶紧派出他的通讯兵，去向指挥部报告自己的意见。

“立刻让圣剑骑士团投入战斗！趁我军的战线没有被打穿，此时还有挽救的机会！”

但罗兰特的通讯兵只跑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因为罗恩这位老搭档早跟他心有灵犀，在第一时间就对圣剑骑士团下达了出击的命令。

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候，这支奥古斯都的王牌军队总算要发起决定性的进攻了。

在艾丽西娅的命令下，圣剑骑士团全体戴上头盔，然后在扈从的帮助下上马提枪，准备进攻。

“为了国王！前进！”

“王国兴废，在此一举！”

艾丽西娅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五百多个中阶骑士起步的重骑兵，以惊天动地的气势发起了冲锋。

要是在白天，这种规模的重骑兵方阵集体出击，场面一定会很非常壮观，可惜现在是深夜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地面传来的震动。

圣剑骑士团将队列散开，分成数组，寻觅着方向朝敌人最混乱的位置杀了过去，刚开始泥泞的地面并没有减慢多少他们的速度。

像这样一支重骑兵，当他们彻底积蓄好冲击的势头时，那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完全无法阻挡，一些不开眼的奥军溃兵便极为倒霉的挡住了他们的冲锋路线，当场就被碾了过去，成为马蹄下的肉泥。

此时卡洛林军在夜战的影响下，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有一支重骑兵发起了冲锋，直到快被冲到脸上时，再迟钝的人都能听见那奔涌而来的马蹄声，和盔甲碰撞的金属声。

在这一刻，卡军根本来不及变阵，只能就这么用脸硬接重骑兵的第一波冲击。

下场当然很惨。

冲在最前头的前大团长沃尔特，面对卡军仓皇间摆出来的枪阵毫无惧色，这点厚度根本拦不住他，甚至威胁不到被铁铠覆盖的战马。

但憋着一股火的沃尔特根本不准备按部就班的冲开这点敌军，他不想浪费自己正在巅峰的势头，直接一夹马腹，战马高高跃起，跳过了面前的卡军。

顺便在空中甩出骑枪，仿佛穿糖葫芦一般直接捅穿了好几个人，他们赖以成名的符文装甲根本挡不住大骑士级别的攻击。

又有几人效仿了沃尔特的动作，他们一起越过最前方的敌军，像一把尖刀般刺向后边更无防备的卡洛林军，瞬间造成了最大程度的杀伤和混乱。

“好！”看到这一幕的罗兰特大为振奋，一边让自己的部下配合圣剑骑士团，一边又派出自己刚刚回来的通讯兵。

“去告诉罗恩，让总预备队出动，敌人就差一口气了！”

但罗恩其实不需要罗兰特专门提醒他。

此时此刻，在后方的指挥中枢里，早就有好几个参谋建议罗恩压上总预备队了。

有人说道：“总督，机会来了，是不是让总预备队也加入进攻？”

有人附和：“敌我双方都到了极限，现在圣剑骑士团算是打开了局面，要是能在这时补上一支生力军，敌人就会彻底崩溃！”

罗恩沉默了下，然后点点头。

副将立刻大声招呼，让通讯兵去后方传令：“去找国王陛下，跟他说总预备队——”

“等一下！”

罗恩突然站了起来，拦住了准备出发的通讯兵。

“总预备队……不动！”

总指挥发话，其他人再不理解也只能执行。

至于罗恩为什么不让总预备队出手，众人大概能知道点原因。

原因就是，路逸这个国王是强行来战场观战的，出于身份和能力的双重考量，罗恩根本不准备让路逸上阵厮杀，索性塞了一帮三线部队，美其名曰总预备队，顺势把他留在安全的大后方。

是以，两千人的总预备队，实际上只有两百禁卫军有战力。

虽说按现在的战况，这两千人指不定就是压倒卡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可考虑到国王一定会跟着出战，跟这份风险比起来，维持现状也是个可以接受的选择。

毕竟圣剑骑士团的出击时机和效果都非常好，成功一波搅烂了卡洛林的阵型，只需再冲两轮就能奠定胜局，无非是伤亡稍大点。

且眼下圣剑骑士团就是这么做的，他们正在艾丽西娅的带领下重新集结，准备发起第二波攻势。

但不知为何，从刚才拦住不让总预备队出动开始，罗恩的表情就一直很奇怪，忧心忡忡的样子仿佛奥古斯都才是劣势。

事实上，其他人猜测罗恩让总预备队不动的原因，只能说猜对了一半。

罗恩还没自大到在这种生死战里拿两千人的战力不当回事，况且里头还有两百精锐禁卫军。

真正让他迟疑的，正是卡洛林军还没暴露的底牌！

卡军的表现确实很强，历经重重削弱依旧顽强的战斗到了现在，这份表现足够罗恩为他脱帽致敬了。

然而罗恩总觉得他们还隐藏了什么。

这不是理智的推理，而是他作为军人的一种直觉。

一股不详的预感萦绕在罗恩心头：“一定……要发生些什么了！”

他的预感很快就得到了应验。

不知什么时候，卡洛林军的后方突然出现了一点仿佛晨曦般的亮光。

按说是不明显的，但此时本身是黑夜，又被雨雪扑灭了绝大部分火光，这才让人第一时间注意到那点光明。

接下来，那点晨曦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所有人都忍不住看过去的时候，直到战场中央被映照的亮如白昼的时候，罗恩忽然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原来那光亮是卡洛林军的人在进行群体施法！

“不好，快躲开！”罗恩惊呼出声。

“为时已晚！”安德烈拔出长剑，同时忍不住长啸一声。

这一击，正是他们卡洛林帝国的秘密武器，藏在战场上的真正底牌！

所谓的符文军团？用量产后的低级超凡者，穿上劣化后的附魔装备，像普通军队一样上阵厮杀，这种傻子都懂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卡洛林唯一的本事！

“可惜了，这招我本来是想给埃德蒙准备的。”安德烈举剑向前，表情毫无起伏：“尝尝吧，这是帝国魔能技术的最新产物，军团级法术！”

只见安德烈身后的上千名施法者组成的军团，共同完成了一个规模无比庞大的法术，当指挥官向前挥剑的时候，便有一道肉眼可见的能量锥体释放出去，然后向前贯穿，空气在扭曲中发出尖啸，如同千万只蜂鸟同时振翅。

而它的目标，正是对卡军造成最大伤亡和混乱，刚刚二次集结后聚拢在一起的圣剑骑士团！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圣剑骑士团根本来不及反应，只一瞬间就被汹涌狂暴的魔力所淹没。

从今天起，圣剑骑士团可能要变成历史名词了。

见到这一幕的罗恩面色苍白，直接跌倒在地。

“完了。”他喃喃自语道。

确实是完了。

这惊世骇俗的一击不仅毁灭了能够打破战场态势的圣剑骑士团，更彻底打崩了奥古斯都军的士气，战场形势彻底逆转。

也奥军没有翻盘点了，因为罗恩知道他们没有底牌，该用的手段都已经用完了。

罗恩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他到底不是先王尼古拉一世那样的军神，竭尽全力也只能换来这个结果。

但就在此时——

“罗恩！”

一道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他。

只见焦急的路逸骑在马上，大声质问道：“都这时候了，你在那发什么呆？我带着总预备队来了，赶紧指挥要怎么救场！”

总预备队？

罗恩先是愣了一下，他不是让总预备队不动吗？

不过很显然，国王命令的优先级要高于他这个总指挥，因此总预备队在国王的带领下自己乱动了。

看着路逸望向自己的眼神，罗恩勉强回过神来：“陛下快走吧，卡洛林有这种手段，这场仗是我们输了，您现在走还来得及——”

“怎么就输了，明明我这里还有两千人的筹码没砸进去！”路逸很不满的打断道：“快点指挥，不然我自己带队乱冲了！”

“不可！”罗恩下意识阻止道：“陛下是国王，怎么能……”

“罗恩卿！”在这种十万火急的关头，路逸本不想浪费时间，但此时他必须让自己的总指挥恢复战意：“罗恩，你不讲信用！”

这句没头没脑的指责让罗恩愣住了：“我怎么不讲信用了？”

“你说过，上了战场的人就不算是人了，他们都是一个个筹码，没有因为心疼哪个筹码就捏在手里死活不用的道理！”

在周围众人的注视下，路逸昂然大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用我这枚筹码，是觉得我分量不够吗？”

罗恩茫然望向路逸，一时间心乱如麻：“陛下……”

“站起来，罗恩！”路逸没时间等他慢慢调整，当即大喝一声：“做你该做的事！”

罗恩张口无言：“怎么做？”

“拿我为筹码，丢出去搏个翻盘！”路逸咬牙切齿，一脸狰狞的吼道：“只要收获够大，就算这筹码扔出去被砸得粉身碎骨，那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