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汉骨

(改成了刘邦要杀韩漂祭奠汉军,和韩信以为韩漂死了不愿意谋反两件事,韩信在收到张良问询后以为韩漂死了,就没有反,听天由命了,导致韩漂性命完全在刘邦一念之间,最后刘邦还是决定杀了他,其余细节也改了部分,但不会影响阅读,后删)

刘邦后军营有六万人,有五万轻骑,他们并不是楚汉相持,而是从秦末之时,便跟随汉王反秦的核心。

其中更经历了刘邦进咸阳,退汉中,出三秦,抗西楚,一直到不久前都是抗击项羽的核心力量。

樊哙的五水骑兵,更是其中分出,也属于这支部队。而其中多是亲族混编,普通人再军功赫赫,也难以进入这支部队,他们对于刘邦的忠心与荣赐,都是汉军之最。

当韩漂的背叛消息一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然后是燃起了强烈的怒火。

这种事情他们不知道还好,知道后,韩漂便是再无一点活路。

即使是刘邦,也无法抵抗这种力量,所以张良很聪明,将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了汉王。

“韩漂,你死了,可是我们的基业,无数人的努力,被你这种狼徒毁灭,但一切都会很快走向正轨,一定会。”

张良看向垓下落下的雪,罕见的,没有一直来刮的北风,张良感受这是汉军死去将士们在向他传达消息。

一定要让韩漂的死落在每一名汉军的眼中。

忽然,有一名汉兵跑了过来,面色难看,对张良抱拳道

“先生,弟兄们都忍不了了,很多人都急到一起,说是要和汉王请愿。”

“这不很正常吗?”张良摇头“让大家等等,很快,所有人到营地就杀,嗯,你表情是什么意思?”

汉兵吞咽口水“先生,他们是请愿抓住韩信,说韩漂一定是韩信指使的。”

张良闻言目光闪过摄人之色,盯着汉兵头皮发麻,片刻后张良冷声道“是谁在救韩漂?”

汉兵沉默,嘴巴张了又闭。

“说。”张良盯着汉兵。

“是公子肥的人。”

一时间,场面无声。

张良好久后笑了笑,面有悲色,挥了挥手,对汉兵吩咐道“你派人这样去传,把消息搅混。”

……

“听说了吗,是韩信……”

“韩信,我不相信,他是忠于汉王的,你说的是韩王信吧,韩王信无耻之徒,和韩信怎么比,韩信要反,早就在齐国反了。”

底层中的消息,按照上面人的意思,不断变幻着,你来我往,争夺着话语权,

只是原来的那股悲色,也在一声声争论中渐渐变味,很多人不再关心事情原本的模样,而是关注于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刘肥听着亲卫报告,对着右案的周成摇头道:“看来张良杀韩漂的心思,是难以撼动啊。”

周成面色难看,他望向帐外的大雪,沉吟道“其实一切的决定权在汉王手里,黑白也是。”

“不可能,”刘肥冷声道“这样我便彻底和张良走上了对立,现在的交锋还能控制,要是到了那地步,留侯在汉王的心里,还是很重的。”

刘肥看着周成面容,叹气一声,劝道“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谁想到汉王不是想放过韩漂,而是想杀了他呢?”

“我该想到的,汉王恨的是懦夫和小人,”周成拍着桌案,懊悔道“可笑啊,我居然让韩漂放心,让他好好养伤,他现在八成是恨死我了。”

刘肥瞥了一眼周成,眼底有着欣喜,嘴上却说“帝王心术,谁能知道,周成,你别多想了。‘’

周成抱拳“可殿下你的计划怎么办?”

周成犹豫片刻,诚实道“韩漂能活,他肯定不会多说什么,但他要是死了,想着什么留名,就不好说了。”

让周成意外的是,刘肥并没因此沮丧,反倒是笑道

“无所谓,那种事情,能办成就办,办不成就不办。”

“哦。”周成有些意外,刘肥似乎变了一个人,不再执着于垓下一地的得失,他有些好奇,但又怕问的太露骨。

更何况,他如今更担心韩漂的生死。

“我没弄懂,韩漂这人一直被我玩于掌心,无论他入楚营,还是破楚歌,没我,他什么事都干不成,”刘肥看出周成心思,很是疑惑“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这么担心?”

周成望着帐外的大雪,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居于上者,或被下克之。”

“这样吗?”

刘肥看着案上的齐地竹简,若有所思,随后道“我得到了消息,韩漂有和刘邦同处一帐的机会,他居然没有动手,而是错过这次机会。”

刘肥叹息一声,很是可惜。

“他动手才是傻子吧,”周成瞥了眼刘肥,内心暗道“怕不是你到时候一箭双雕,他什么也拿不到。”

“毕竟刘盈还太小了。”

……

这场雪下的极大,不一会便有些厚度,能踩出些脚印。

“汉王,将士们都集结校场了,”卢绾将绛红袍披在刘邦身后“该动身了。”

刘邦放下韩信的亲笔竹简,问道“韩漂呢?”

“在后帐绑着,可以带过去,大哥,你什么意思?”卢绾注意到刘邦眉毛皱在一起,似乎在考虑什么,很是艰难。

“韩漂的眼神不太对劲,”刘邦有些迟疑“那好像不是……”

卢绾大声打断“汉王,不管你觉得他如何,他害死了十万的汉骑,弟兄们现在都在等个交待,快走吧。”

刘邦叹息一声“走吧。”

……

校场,后军营所有人都在此等候,汉军披甲而立,更多人站在了营头上,从远处看去如同一片红海。

没有强制的军令,但几乎汉营所有的人都集到了此处,

当汉军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韩漂害死了自己的袍泽,所有其他的传言都消散一空,整个校场鸦雀无声,唯有雪落的声音。

血债血偿,仅此而已。

汉将们更是聚集在了一起,不仅仅是武将,如夏侯婴,卢绾,周勃,任敖,王竟,孙赤……一大票人连同文官如侯公,娄敬,陆贾,每个人的面色都难看地要死,他们早知道这事,心中更是不平。

“来了,”周成站在人堆里,看着一个白点被两个红点押来,中心十米留了条白圈,一直延生到一条白道,白道两侧维持秩序的汉兵忽然感到身后的推力,和一片声浪。

人群终于沸腾了起来,所有的汉兵骂了起来。

韩漂穿着白直裾,薄薄一层,他觉得冷的要死,除了被绳子死死绑住的地方,有点失去知觉的痛。

“韩漂,你这个畜生……”

“狗东西,我兄弟……”

韩漂感受着众目睽睽,这些愤怒的视线,他忽然意识到,要是过去的自己,怕是得羞死,但现在这些话却难以掀起他内心的波折。

他只想活下去,不择手段活下去,哪怕颜面尽失,这些东西失去了也无所谓,他要活下去。

他嘴里塞着一个步团,几乎无法出声,他看向人群,找着刘邦身影,韩漂确定对方先到了一步,他经过对方帐里是空的。

人群中,刘邦听到了一个声音,很是惊讶。

“汉王,周成有话要说,是樊将军的遗言。”

张良闻言皱眉,但刘邦已让人带着周成过来,并让汉军安静下来。

刘邦看向带来的周成,疑惑道“樊哙怎么有遗言?你昨天怎么不说?”

“汉王是我怕你身子再倒了,不让他说的,”刘邦身旁的张良躬身道歉“汉王是我的错。”

刘邦看了张良一眼,摇了摇头,颤声问周成“樊哙他遗言是什么?”

周成“汉王,樊哙将军说他在沛县的时候,块头比你大,饭量比你大,除了岁数比不过你,其他都比你强,”

刘邦闻言神色感慨,笑了起来“的确是他的话,你继续说”

“但大哥有着气量,只有你才能成王,让天下变天下人的天下,我也想当王,所以我才想着和项羽打,可惜不能成为大哥天下的王,太遗憾了。”

“周成!你什么意思?”张良忽然喝道“你胡编乱造些什么?”

周成跪地,情真意切道“我只是不想见樊将军的心血化为一旦,那里会胡编,”

他声音几乎有着哭腔“樊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在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不仅说感谢汉王帮他保住了狗,更感谢汉王的兄弟情义。”

张良气笑了“你胡说些什么?”

他刚准备继续开口,刘邦却冷冷道“张良别说了,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张良感受到一股寒意,刘邦称他从来都是称字,十分尊敬,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称名。

张良看向刘邦眼中的泪水,知道事不可为,只能退后不言,只是死死看着周成。

“周成,我听说你是顶住了项羽的冲锋救下的樊哙,是真是假?”刘邦问。

周成面有余悸“侥幸而已,乌骓本就疲惫,项羽更是冲到中军,在下才挡了下来。”

“好,”刘邦拍掌“我便让你做我身边一亲卫……”

“大哥,将士们安静下来了,韩漂嘴里的布团?”卢绾轻声问道。

刘邦瞥了眼张良,对方希冀地望向韩漂,刘邦明白他是希望韩漂承受巨大的痛苦再死,像是撑死,凌迟……

不对,更多的汉将带着希冀看向他,他们都是跟着刘邦打天下的老弟兄,

“解开……”

“汉王,韩漂愿降,你听到了吗?‘’

韩漂的声音骤然响起,众人看着他对着汉将们所在,大喊大叫,情真意切。

他披头散发,背缚绳索,穿着薄衣,不顾一切地跪在雪地中喊道

“漂可做你亲卫爪牙,助你夺天下,之前我为楚将,为主谋命,适才相抗,汉王明鉴,韩漂是忠徒啊……‘’

众人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韩漂。

汉将有人气地脸色发红,大骂道“你韩漂为汉军,我呸,投楚军,带军情,反反复复,还什么忠徒,天大的笑话。”

韩漂泪水齐出“在汉为汉将,在楚为楚将,汉王麾下猛将如云,爷爷们难道都是一直跟着汉王的吗?狗见人而凶,见主而顺,此乃世上好狗,韩漂便是这样的一条好狗。”

许多汉将闻言,面色一变。

“汉王所虑不过项羽,”韩漂对着汉将喊道“区区马鞍,微末计量,汉王你眼前这接过项羽两回合之人,和我比试过,不过一败徒。”

众将惊讶地看向周成,后者胸膛起伏,眼有异色看着韩漂,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可能,周成是抗过项羽的骑兵,”

“据说这韩漂来之前,营里传的怪事吃十簋肉的人,便是这韩漂,是张先生的主意。”

一些汉将看向张良,后者看着韩漂模样忽然笑道“不错,是他,不仅仅如此,此人更是呼风唤雨,走到哪里都云雪交加,汉王决定处决他时,这雪便落了下来。

此话一出,鬼神之论传的飞快,整个校场都乱成了一片。

但这种敬畏很快便碎了一地,原因无他,被称作神人的韩漂不住的在雪地中磕头,嘴里喊着

“汉王,我是楚使……”

“汉王,我知道楚军机密,汉王,我是韩信之子,可以帮你看着韩信,劝他……”

人们不屑,也不相信这种人是鬼神,传过的人都是沉默,很快场上响起了一片骂声

“呸,这种人是鬼神转世,那我也是!”

“我刚才居然信了点,看他磕头磕的那样子,哈哈……”

周成听着汉兵的声音,心有不解,为什么韩漂不好好利用张良的话语。

“那不是封建,只是人们把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上面,”刘肥的声音忽然响起“因为他们知道现实无论如何也无法抵达,那个想到的地方,所以才做着鬼神的梦。”

“这种东西,是救不了他的命的。”

周成默然。

……

……

人们的骂词很快便用完了,只是韩漂的磕头和求饶还在继续,场面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好奇他到底在说什么。

吹捧“汉王,你是当世的英雄,大汉的稳定……”

贬低“我是畜生,我对不起汉军的将士们……”

吹捧“汉王,人们都想着安稳,我也是,你是英雄,爷爷们,你们都是英雄,把我当个……‘’

不时有零碎声音骂着他,但渐渐的心中不再是鄙夷而是出现了另一种情感。

韩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真的,让所有人感受到了他的诚意,他对于生命的深深渴望。

更是对面前的景象,他们升出一种荒诞和荒谬的感觉。

众人忽然觉得,他们对韩漂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感情,有些人小腿颤抖,有些人开始面露恐惧,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每一个人看向刘邦,他们只想着这件事快快结束。

张良更早察觉了这种异常,他看向一直面无表情的刘邦,忽然低声道“汉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他心中有着后悔,后悔拖着这么长的时间,心中更是升出一种对韩漂的恐惧,他不愿意相信这种情感,他想大喊,六万人注视的目光,他忽然发觉自己连大喊杀了韩漂的声音,只是成了垓下的落雪声。

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群忽然分出了一条走道,刘邦穿着红袍,慢慢走向不住磕头求饶的韩漂身前。

垓下白雪飘落,这时忽然有了些微风,只是穿过营头,穿过盔甲,穿过人们热躯,只是吹得刘邦背后的红袍微微飘起。

韩漂止住了声,望向刘邦,两人就如此对视着。

刘邦忽然笑道“一个能承受莫大的屈辱的人,往往是心怀大志的人。”

他把手放在腰间的剑上,扫视周围汉军,大声道“比起在场这些肤浅之人,追逐名这个字,却不知你抱有更大的勇气。”

人群骚动起来,但他们知道刘邦会给他们一个交待,他们相信刘邦。

刘邦将韩信的竹简从怀里取出,丢在韩漂身前“你可以死在项羽的铁骑下,用勇气和韩信站在一起,韩漂,你的确是英雄,我的眼光的确没错,”

“韩信用勇气战胜了项羽,你也一样,你们父子的勇气比起项羽更大。”

他向汉军的将士们喊道

“真正的英雄,是知道活着能干更多的事情,实现心中的理想。”

“而不是像那些肤浅之人,汉军的将士们,记住,性命永远是最宝贵的,”

刘邦看着韩漂眼睛,轻声道“像是勾践,像是韩信,像是你韩漂,不对,你和他们还是不同,总有不同,总有不同,”

刘邦心中忽然升起后悔之情,他看向韩漂眼中的火,很是不解“你和当初开始见我时一样,这是什么火?”

刘邦有些落寞“可惜了,我没有机会知道了。”

韩漂“不能留下我吗,刘季,”

“我明白你了,明白肉食者了,让我活下来,好吗?”

刘邦摇头,轻声道“太迟了,韩安平,你不明白我,我不只是刘季,也是汉军的王。”

韩漂闻言一怔,终于不再掩饰心中的情感,面容平静了下来,第一次望向周围无数双眼睛,

他忽然一笑,呢喃一句,只有刘邦能听见“像,太像了,他们从来不是肤浅之人啊,刘季,天下人从来不是傻子,他们只是说不得而已。

下跪的人就屈辱吗,鼓掌的人就屈辱吗,麻木的人就屈辱吗,一点也不,正是因为他们,一切都有希望。

所以一直心怀希望,永远心怀希望,有希望,才有明天。”

“刘季,”韩漂喊道,他披头散发,将雪从发间抖落,他看向已凝结面容的刘邦笑道

“就让你在我韩安平的身躯上,建起大汉的宗庙,还世道一个太平。”

……

历史正在改变

《汉书韩漂传》

韩漂,字安平,淮阴人士,少无名,举于楚汉之末,垓下战间,有言其为齐王韩信之子,高祖否之,言不实。其人异,有巧思,常叹出生之晚,时人有言“韩漂枭雄,狼顾之徒。”汉将与其相熟者,皆叹其才,高祖晚时常言“时不予漂,若出秦末,天下三分。”

余观韩漂事,不过两端之徒,但时人皆论之。其背汉,背楚,自抬身价,谋求功名,唯借一巧思“鞍”,市侩之人。残暴之人溺于己,韩漂助项羽坑杀十万汉骑,仍不得其位,再投高祖。

……

《齐策韩王信》

……

(从卷一结束,齐杀开始改了五章,主要是改了刘邦对韩漂的看法,从绝不杀改到杀了祭奠汉军,另外就是改了韩信,完全认为韩漂死了,不准备反了,接受了。

另一个是删了一些不必要的剧情,主要删韩漂的一些独白,太尬了,主要是关于下三路的。然后是韩信的剧情都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