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御史弹劾

任家小公子是被任夫人推着出来的。

锦袍下那双畸形的腿仿佛在无声控诉七年前的惨剧。

任夫人看着在厅中站立,身着绯衣的少年,心中更加难受,要是没有那场意外,她儿子也该是这般模样。

林知夏放下茶杯,身上冷汗不停,粘糊糊的很不舒服。

“当年,周放拿着蛇通路,可有造成伤亡?”

任夫人连连摆手:“没有,最严重的就是永清伯府的马车翻了,我看得真切,那马车分明只蹭掉块漆,马车里的叶夫人,也只是额头有些许轻微的擦伤。

后来他们去报官,我们赔了银子,还亲自上门道歉。”

林知夏想到沈家:“当时让路的马车里,有没有沈祭酒家的亲眷?”

任夫人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

“那普通百姓呢,有没有造成踩踏伤亡?”

“绝对没有,当时不少人报官了,开封府有记录。”

当年的情形任夫人记得很清楚。

儿子重伤昏迷,她心急如焚,偏偏官道堵的水泄不通。

还好有周放。

当时她顾不得脸面,坐在外面,赔了一路的礼,并言明日后一定上门请罪。

若马车里传出相熟的声音,她就直接点明对方的身份,使得对方不得不让。

如此这般,路才通了。

若是撞到人,她肯定能看见。

这般说来,如果真有人因此事寻仇,那也该找任家。

而且据任家下人说,任家小公子自残疾后,就很少出门,周放是伺候他的,自然也是天天待在府里。

任府没有子弟在禁军任职,和禁军也没有任何纠葛。

林知夏没有收获,回了府衙。

江成和罗青都没有回来,为了不错过任何一种可能,她还是去了档案室。

档案室在西南角,一进院,屋内阴冷的霉味扑面而来。

林知夏敲了敲门。

李守安抬头,看到面色苍白的林知夏。

“李兄,帮我找一下太兴五年九月初九任府致城郊惊马一案的卷宗。”

“林兄这是生病了?”

“一点小病不碍事,卷宗的事比较急......”

李守安记得,住在举子驿那几个月,林知行生了好几次病,每次都必须卧床休息才能好。

三天的会试结束后,他更是高烧不退,直接人事不知,把其他七人都吓坏了。

还是驿站的舍长通知了上官,派了个大夫下来,对方才慢慢好转。

“注意身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说。”

林知夏想起罗青说的,好奇问道:“我听说,近十年的案宗你都看过,并且记得很清楚?”

李守安点头,顺势就说起任家的惊马案,竟和任夫人说的大差不差。

林知夏感慨道:“李兄在此,真是屈才了。”

两人说着话,李守安已经把卷宗找了出来。

林知夏也不急了,就坐在李守安对面,翻看起来。

卷宗里,没有民众伤亡记录。

涉案的人里,确实没有沈祭酒的名字。

难道凶手真的是随机挑中了周放?

林知夏摇了摇头,现在给案子定性,还为时太早。

她将卷宗还给李守安,起身时竟踉跄了一眼,只觉眼前突然一黑。

“没事吧?”李守安问道。

她扶着桌子,摇了摇头。

此时的签押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药味,肖平守在炉子旁,小火煨着药。

见林知夏回来,连忙端着药碗迎上去。

“温度适中。”

林知夏也不扭捏,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下肚,林知夏眼脸挤到一起,脑了里那一丝晕沉瞬间消失。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面前出现一块松子糖。

“我又不是小孩子。”

林知夏带着鼻音,收下这份好意。

没过多久,江成也回来了。

黄玲的情况就更简单了。

她八岁被卖进沈府,一直待在沈三娘子身边。

若不是偶然遇到同乡,她休沐的时间都很少出府,只陪着沈三娘子去过一些宴会。

江成聊起沈三娘子的口供时,面上有一丝不自然。

林知夏以为他有发现:“怎么了,沈三娘子有问题?”

“没......没有。”就是太热情了一些,江成微微抚额。

两人对比了任家小公子和沈三娘子的行程,因这两人都很少出门,唯一重合的竟只有三年前端午龙舟赛。

就这,两家还都是在各自的凉棚,黄玲和周放相识的可能几乎没有。

下午,罗青带着黄玲那个许姓同乡回来了。

少年看着十八九岁,长着一张马脸,眼睛不大。

据他交待,六月初一那天,他和黄玲一起逛了大相国寺,还给对方买了一支木簪,吃过午饭两人就分开了。

因沈府和笔墨铺子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所以他们是各自归家的。

少年面色惶恐,却也说得仔细,从细节处看,他没有说谎。

他交待和黄玲重逢的时间,同翠青说的一致。

江成把人先关在衙门里。

从大相国寺到沈府,能走的路线太多,衙役拿着黄玲的画像去走访了,看能不能找到目击者。

确认了两名死者的身份,却是连一个嫌疑人都找不出来,这不免让两人有些颓废。

签押房内,两人各自沉默。

半晌,江成转过头,发现对方竟趴在桌案上睡着了,额间还溢出一排细密汗珠。

看着应该是很不舒服。

“公子,公子,孟大人过来了!”

阿昼火急火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听说,今天早朝,孟大人又和崔御史吵起来了,这会正怒气冲冲地往这来。”

阿昼边说边去推林知夏。

一个连点卯都不敢错过的小吏,肯定不想被顶头上司发现她在睡觉。

林知夏动了动。

江成见状直接揪起阿昼的耳朵。

“你又瞎胡闹什么!”

林知夏在阿昼的惨叫声中醒来,刚好看到孟俞走进签押房。

此刻的她,双眼微微浮肿,嘴唇干裂,目光有些呆滞。

孟俞来此,自是为了寻问案情。

今日早朝,崔恺那厮又弹劾他办事不力。

因熊耳山无头案的广泛散播,关于凶手嗜杀冷血的言论愈演愈烈。

导致汴京城人人自危,百姓关门闭户,街铺门可罗雀,不复往日车马盈门。

市舶司也跟着跳出来,说近三日榷税波动大,同比前些日子少了两成。

若不及时遏制,只怕很多商铺都会选择撤出汴京。

一个个的,就像是得了某人的指令,都跳出来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