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走走停停，林烬百无聊赖，随手点开了收音机。
今天的频道主播是个很好听的女声，她正在讲述一个武侠剧中江湖仇杀的故事。
主角的村子被人屠戮一空，只有主角侥幸活了下来。
多年后，主角习得绝世武功，终于找到当初的凶手复仇。
林烬听完，扯了扯嘴角，心中暗想：“还好故事最后，反派没洗白。”
他最讨厌的就是反派洗白的故事了，仿佛反派一洗白，之前犯下的一切罪行就不存在了。
在他看来，善恶交织恰似上好的绸缎沾了油渍，纵使针脚细密绣出繁花，那团污痕仍明晃晃地嵌在经纬线上。
夕阳西下，忙碌了一天的林烬站在小区门口，目光却被对面街口的一个老头吸引。
那老头席地而坐，脚下铺着一块满是污渍的白布，布上用墨水写着四个字：六爻仙卦。
林烬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自苦笑：“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怎么会想着去找那种江湖骗子算卦呢？”
他很快走进小区，脚步轻快地回到家中。
刚推开门，四岁的女儿一个冲刺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爸爸，你回来了！”
林烬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问道：“是啊，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呀？”
女儿扬起小脸，满脸自豪地说：“我今天得了三个表扬呢！”
他嘴角微微上扬，故作夸张地惊叹道：“哇！太厉害了!”
这时，围着围裙的妻子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着催促道：“好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夜幕降临，月色如霜，洒在静谧的房间里。
林烬躺在床上，女儿四仰八叉地睡在他和妻子中间，呼吸均匀而平稳。
借着月光，林烬凝视着女儿熟睡的脸庞，思绪不由得飘向了过往。
女儿四岁前一直生活在农村老家，直到今年，他终于在大城市买了房，才将她接过来。
如今的生活，虽然忙碌，却充满了温馨与希望。
然而，林烬的心中却隐隐感到一丝焦虑。
他无法解释这种莫名的情绪，就像他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昨晚那个奇异的梦境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御剑飞行，上天入地，仿佛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却又如此真实。
翌日清晨，闹钟的刺耳声响将林烬从昏沉的睡梦中拽醒。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脸上写满了疲惫。
妻子见他这副模样，关切地问道：“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别硬撑着。”
林烬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可能是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了，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他匆匆洗漱完毕，踏入公司大门。
刚进门，同事小陈就一把拽住他，满脸兴奋地说道：“林烬！恭喜啊！”
另一名同事立刻笑着打趣道：“还叫林烬呢？该叫林总了！”
林烬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心里嘀咕：“这两人抽什么风呢？”
小陈见他一脸茫然，疑惑地问道：“你还不知道？凌总走了，你现在是分公司的老大了！”
“凌总走了？”林烬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那位对下属关怀备至的老人身影。
片刻后，林烬坐在凌总曾经的独立办公室里，身下是那张宽大的老板椅。
他环顾四周，内心却涌起一阵莫名的茫然。
这不是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位子吗？
为什么现在坐在这里，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虑？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再不快点记起来，仿佛就会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林烬猛然搓了搓脸，低声自语道：“我在想什么呢？现在一切不都很好吗？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还有什么好焦虑的？”
一天的忙碌结束后，林烬再次站在小区门口。
他习惯性地看向对面的街口，那个摆摊的老头已经不在了。
但那个摊子还在，只是今天坐在“六爻神卦”白布上面的，换成了一个女人。
林烬嘴角微微抽动，轻声笑道：“现在连骗子都开始轮班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踏入小区，回到了家中。
今日，妻子做了女儿最爱的红烧肉。
看着女儿一口接一口，吃得满嘴油光，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林烬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又是一日，林烬再次站在小区门口。
今天，对面那块写着“六爻神卦”的白布上，换成了一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目光中藏着某种深意。
林烬眉头微皱，内心那股被自己强行压下的焦躁再次涌上心头。
他抬了抬脚，似乎想要走向那个摊子，但最终还是转身，踏入了小区。
而那中年男子依旧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挂着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目送着林烬的背影消失在小区深处。
日复一日，摊子上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有时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时是天真无邪的孩童，有时是年轻女子，有时又是中年男子。
而林烬的生活也在日复一日中稳步向前，可内心的焦虑却愈发强烈，如同一把无形的尖刀，正缓缓逼近他的心脏。
他隐隐感觉到，当最后一刻到来时，这把尖刀会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心。
夜幕降临，月华如霜。
女儿躺在床上，满怀期待地望着林烬，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爸爸！今天那只小孔雀要去哪里呀？”
小孔雀是林烬凭空臆造的角色，它每天都会去不同的地方，经历不同的冒险。
这是林烬为女儿编织的睡前故事。
林烬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下意识地说道：“今天啊，小孔雀到了一个叫梁国的地方。那里有三大仙门，分别是玄剑门、青冥谷和百炼宗。”
说到这里，林烬突然顿住了。
自己为什么会讲这些？
女儿却迫不及待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还有，仙门是什么？”
林烬喃喃答道：“仙门……就是有仙人的地方。”
女儿又问：“什么是仙人？”
“仙人啊，是追求登临绝顶，长生久视之人。”
女儿突然笑了，看着林烬失神的样子，轻声说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如同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林烬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女儿的小脸。
而脑海中，一幕幕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青溪村的荒野孤坟。
青岚城那奔腾而过的剑光。
枫林城那登天的剑梯。
玄剑门小师姑那温柔的双眸。
两行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滑落。
林烬颤抖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小脸。
“去吧，昨日种种，已是泡影。不要哭，你可是要成仙的人。”
林烬拭去泪珠，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大手在女儿头顶轻轻揉了揉。
“嗯！爸爸答应你，此生我一定会登临绝顶，长生久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