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四色马之印（五）

“陶尔哈姆莱茨区发出急电！”

“马腹抛尸奇案又出现新的受害者，圣凯瑟琳码头发现一具埋起来的夏尔马尸！”

“什么？！”

苏格兰场办公室里，雷斯垂德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受害者是什么身份？”

他急切地问道，但话问到一半，又突然改口：“算了，我直接赶去现场看情况。”

泰晤士河北岸东侧，圣凯瑟琳码头。

马尸的现场被警察围了起来，几名警员正在忙碌地记录现场细节。

圣凯瑟琳码头是伦敦重要的贸易枢纽，人流量比较大。此时警戒线外已经围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他们像一群躁动的乌鸦，议论声此起彼伏。

许多闻声而来的记者也纷纷拿出相机拍个不停，闪光灯不时亮起。

马尸周围的泥地上，一串凌乱的脚印从主道延伸而来，显然是在潮湿状态下匆忙踩踏形成的。

雷斯垂德眉头紧锁，他蹲下身，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脚印边缘。

“雷斯垂德警探，您终于来了。”

一名年轻警员小跑过来，递上手中的报告时：“这是我们现场勘探的调查结果。”

报告纸页在风中轻轻翻动。

受害者死亡情况与之前的五名死者如出一辙：窒息而亡，身上并无外伤，嘴角凝固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第一个发现马尸的人在哪里？”

“在这里，警探先生。”

经过长达两小时的询问，雷斯垂德颓然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上只记满了毫无价值的只言片语。

他烦躁地扯开领结，潮湿的海风根本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

“关于第六位死者的详细资料，能给我看一下吗？”

一个耳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雷斯垂德猛地转身，只见几日前离开伦敦的福尔摩斯出现在他的眼前。

站在原地的侦探风尘仆仆，黑色大衣的下摆沾满泥点，向来一丝不苟的领结歪斜着，眼下还挂着浓重的阴影。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雷斯垂德的声音因惊讶而略微拔高。

“我没办法不回来，再不抓住凶手，整个伦敦可能都会出现问题。”

听到此话，雷斯垂德有些惊疑不定。

他将手中受害者的资料递给福尔摩斯，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在不经意间注意到对方的手上有几道新鲜的伤痕。

雷斯垂德的眉心一跳。

他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

“我没有时间和你解释这些琐碎的事。”

福尔摩斯头也不抬，以一种近乎粗鲁的方式直接打断了雷斯垂德的问话。

警探先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看对方一副认真看资料的样子，他张开嘴又闭上，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将满腔疑问咽了回去。

福尔摩斯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文件。

他翻页的动作又快又急，纸张在指尖哗哗作响，根本没有多停留几秒。

“嗡——”

远处，一艘货轮拉响汽笛，悠长的鸣叫声在河面上回荡。

当福尔摩斯停下动作时，他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他揉了揉太阳穴，对雷斯垂德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请原谅我的无礼行为，因为你把我思路打断了，这使得我变得有些烦躁。”

闻言，雷斯垂德面露惊讶。

他没想到福尔摩斯会道歉，毕竟对方在他心里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恃才傲物。

而他也很大度地表示没关系。

“现在，我可以把我推测的事情全部讲给你听。”

福尔摩斯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首先，凶手是精心挑选的受害者，并非是你们之前认为的随机杀人。”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最先受害的三名死者的形象在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最先死的那三个人。”

“学者曾公开发表支持战争的宣言，商人做过军火生意，劳工是兵工厂的工人。他们都是对第二次阿富汗战争有直接或间接贡献的人，也是凶手所认定的罪人。”

雷斯垂德身体一抖，差点拿不住手中的资料。

第六位受害者的身份像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那是一位曾在第二次阿富汗战争中服役的退伍士兵。

不是邪教徒吗？

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反政府组织。

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一个解释不通的地方：“等等，那达尔芒斯夫妇呢？”

他们虽然在菲利普·达尔芒斯住过的旅馆中搜索到安魂果粉末的痕迹，但这似乎和第二次阿富汗战争没有什么关联。

“他们的确不是被认定的罪人。”

福尔摩斯望向泰晤士河的方向，河面反射的粼粼波光在他眼中跳动。

“可和他们有关的某个人逃脱了落日教会一场十分重要的祭祀，对那些邪教徒来说，这就是最不可饶恕的罪孽。”

“杀死和罪人有关的达尔芒斯夫妇，便是他们将那个逃跑之人逼出来的手段。”

说到这里，福尔摩斯回头看向雷斯垂德：“原本仪式因第四个祭品的逃跑而缺口中断，可如今却重启。”

“那是因为有人篡改了仪式的本质。”

“从亵渎上帝变成召唤上帝，那些邪教疯子甚至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福尔摩斯说话的速度并不快，就是信息量有点多。

雷斯垂德勉强才跟上对方的思路。

“祭祀必须停下，好在我们还有阻止的机会。北伦敦塔，南萨瑟克大教堂，东圣凯瑟琳码头，西帕丁顿车站。”

“四个抛尸地点组成的倒十字架支点，其中心位置就是……”

福尔摩斯的眼神变得犀利无比。

“伦敦桥！”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哲尔赛岛上。

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正跪在潮湿的海蚀洞里，干裂的嘴唇吐出一个和福尔摩斯所言相同的地名：“伦敦桥！是伦敦桥！”

老人颤抖的手抓住叶延的手，指甲缝里满是污垢。

“他们的聚集地就在桥对岸某条迷宫般的窄巷中。”他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恐惧：“那里有很多扒手和妓女，我曾经看见他们用妓女的尸体制作出会动的怪物。”

“尤安，我的好侄子。”

“谢谢你肯来找我，还记得我。”

老人突然抱住叶延，浑浊的泪水在布满皱纹的脸上肆意流淌：“我们离开英国，离开法国，逃到新大陆去好不好？”

“之前是我混蛋，我不该欠债不还。我不该在绝望之际想要跳海自杀，更不该被一群邪教疯子们给救起来。”

每说一句忏悔的话，他的声音就哽咽一分：“我已经害死了菲利普，还差一点害死了你，这一定都是上帝给我的惩罚！”

叶延沉默地拍了拍老人颤抖的身躯。

海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吹动对方那头花白的乱发。

“你放心。”

老人抬起头，用肮脏的袖口擦去鼻涕和眼泪：“这一次就算耗尽我全部的寿命，于勒叔叔也会让你活下来的。”

【您的行为让一位搬尸人的某种可能偏离轨道，获得魂质：灵躯】

【我们在梦中行走的部分。】

【您成功收集到一块[表里碎片]！】

与此同时。

罗盘上，第二根指向“家”的银丝悄然浮现，与那根属于警探的银丝平行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