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祎也在正式掌控了城南和城西这两片地区的宵禁巡逻等事务后。
使得其人和一些其附属势力也都可以更加方便地离开城南来到此间。
于是有许多南朝人士纷纷聚集于此。
他们都以湘东王为马首是瞻。
而崔祎通过之前的示好,也成功对萧明道许下种种承诺。
就比如他之前曾经当着一堆城南的士人之面,于长街上和其人说过五年之内助其入金陵之话。
这种话语在当时已经相当于是某种承诺了。
虽然还不如发誓那么有效力,但也并非可以等闲视之的。
尤其是崔祎并不打算违背自己所说过的话。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萧明道这么快就投桃报李,一直以来也算得上是尽心尽力的原因。
那就是因为崔祎当众做出了这个承诺。
而这些人他们也大多都是因为种种原因流亡到北方的,他们也十分想回到南方,重得在彼处的庄园家业。
这其中不乏吴姓豪族的门人,吴郡太守沈清阔其人也只不过是他们的代表者之一而已。
至于其它沈家门人,事湘东王的就更多了。
沈家不站错队还叫沈家吗。
随附湘东王的侨姓之人当中,又以一个人身份为重,这人本来是南朝来到北方的使臣。
那人就是在南方累任清贵达官的名士,庾肩吾。
只不过在南朝楚被篡夺之后,他这个南使陷入了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当初想来,因为他官位也是受到了权臣赵敢之的猜忌,因此才以一种近乎流放的方式,将其作为南朝的使臣遣到洛阳。
一直形同囚禁,居在南使之馆当中。
而此间和他同来的,还有位于他身后一直垂手侍立的一位少年。
这人便是其子庾信。
其人此时头上还有没(黑白)‘二毛’(才十几岁)
不过这些年来也是‘三年囚于别馆’(四夷馆中供南使客居之馆;金陵馆)。
其族因‘掌庾承周’(给周朝看粮仓)而开族,南渡后显赫于江东。
其门人‘家有直道,人多全节’(和萧朝王室绑得太紧)
他家本就算是流亡异国的贵族,自然期待崔祎如约能够做出政治回报,在席间也颇多示好之意。
唯独庾信脸色透着丝少年人的尴尬,这崔祎就不知为何了。
而在崔祎右手边的则是一员老将,这人正是曾经担任过东益州刺史的大将魏子建。
之前更是亲自出马,帮助崔祎在北邙山牵制了不少敌人的军事力量。
他本不想再涉及到这政治争斗当中。
但是却因为其子的所为,使得他的立场不由自主地向清河王一方有所偏斜。
毕竟当初在城内的各种里坊之间,杀死那些冒充成清河王手下败兵的,正是他留在家中的息子和幢仆数十。
这举措堪称轻率,也毫无疑问地在别人眼中成为清河王一党了。
尽管其子本身可能只是想着不能因此动摇城内人心,从而想要杀死这些乱兵来帮助父亲也未可知。
而此时他便也侍立在其父的身后。
之前崔祎也假装喝酒,实际上是在喝水,与他连连举杯,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这人身材并不高大,却十分敦实,孔武有力。
似乎还能见到其衣衫下面鼓鼓囊囊的肌肉。
正是朝奉请魏子建息子;
名魏不收。
因为他自幼就想效仿其父一样成为独当方面的统军大将,因此有卫、霍之志。
却遭到旁人的嘲讽,说;
“似君这样羸弱的体格,也可以成为一方领军大将吗?”
魏不收听闻此言之后,羞愤不已。
于是奋发图强,不再耽于萤囊映雪的埋案苦读。
而是从此闻鸡起舞,日日勤加锻炼不辍。
终于修出了一身好功夫,不但可以骑马驰射,还能开数石强弓。
犹擅骑战中使用各种兵器,以及马槊。
只是一来二去,其人在文学一道上就显得有些荒废了....
这个时代的人们还不知道他们永久地失去了什么。
只是感叹魏子建家得一虎子,来日必能效仿乃父,成一员大将。
崔祎和魏不收又闲谈了几句,看着对方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
刚想强打起精神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却见到羊盏此时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他和往日不同,一身武人打扮,头戴武弁大冠,于这欢宴中显得格格不入。
等其人走近了,才在崔祎耳边低低说来;
“雁门太守徐纥现已伏诛。”
崔祎微微一怔,慢了半拍的脑子里似乎才想起来有过这么回事。
于是也轻轻点头,不想露出过多神色。
而一些有心人看到羊盏的这身打扮,又加之其从外面匆匆回来,都在暗地里猜测有什么事情发生。
又过了一段时间,对于此事却也有一些其他贵人所携带的家仆前来通禀,往往都是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这些人听闻这些话之后,也全然不作出什么表示。
只是一如既往地继续持箸夹取面前的餐食,亦或者向其他人频频举觞。
而只是在流言蜚语之间,徐纥被杀的详细情状流露出来。
据说那徐纥被贬为雁门太守之后,对家人长叹;
‘乃欲复闻齐音鲁语而不可得啊。’
家人不解其意。
却随即有羊盏手下的数十王府护兵闯入其家宅,将其人拖行到街上,然后再乱刀相刺。
其人并不抵抗,却唯独在头冠被打落时伸手去拾。
见状,羊盏喝止了手下。
使其人得以重新束冠而坐死。
闻听这样的死状,一众士人公卿却也浑然不在意似地继续欢宴。
纥以一介幸进寒人,阿事太后,而妄作谤辞,欲罪贤王;
终落得这般下场,却以为自己是君子死而冠不免的仲由(子路)吗?
还要东施效颦徒发临别之慨。
竟以自己为‘上蔡逐猎,知之何晚’的李斯;
‘华亭鹤唳,岂河桥之可闻’的陆机?
尔何门第?
不足一哂。
崔祎忽想去透透气,于是略告一声便起身欲离席自去。
众人也都纷纷避席起身相送,以为他饮了许多的酒要去醒酒一回,便也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