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只因为两个人都太好认了。
一个是在一群全身身穿大铠,头戴兜鍪的骑从中唯一一个戴着阿须伦面具的人。
另一个则是在一堆身面戴兔头面具当中唯一一个戴着八瓣铁盔,把自己的半张脸露出来的人。
只不过后者是在脸下有一圈保护脖梗,用细密甲片相互铆接的顿项。
一者崔祎,一者名侯景。
深吸口气,崔祎略略恢复了一下有点发麻的右半边身体。
在之前的对撞过程中,他凭借手中的骑枪将一员侯景手下的甲骑具装冲击到了马下。
但是虽然自己的骑枪冲在对方的腰肋部位使得甲片横飞,而那人也大概率断了肋骨,但是其生死崔祎却并不知。
因为骑枪并没有能够贯穿对方的铠甲而入,而是虚虚地划过。
对方的骑兵身上所穿的铠甲之厚,由此也可见一斑。
但更多的原因应该还是冲击时的角度不对,不然凭借着那股冲击力,多少能贯甲而入的。
这样看来,能够取得三十余名的杀伤效果,也堪称十分恐怖了。
要知道对方的骑兵之前在对宗子羽林军的步军中,如同杀猪宰羊一样纵横砍杀了那么久,最终,被拉下马来而被杀的人数也不过一手之众而已。
他们的战斗力堪称是恐怖。
也不知道是经历过什么样的一场场战役才练出来的如此战斗力,想想都令人背脊发寒。
而他却来不及多想。
两支骑兵,一者大约有七十余人,一者的数量不到百人,同样是使用先前类似的各自冲击方法,彼此接近就要到了一处。
崔祎也不再犹豫,剩余的骑从以他为中心,再次形成了一个紧密的楔形阵,朝着侯景所率领的近百人直冲而去。
与此同时,周围用作侧应的宗子羽林军的冲击骑兵,也在两翼发动了冲击。
使得那些之前被打散了阵型,试图重新从左右两翼裹挟崔祎所部的敌人,没办法发挥他们的作用,能够让崔祎的人马得以大展拳脚。
对面,兔头甲骑依旧是相对松散的骑兵阵型,但其威力却是骇人。
下一个呼吸,亦或者是心跳间。
两支如洪流一般的人马再度撞到了一起,如平地炸起惊雷。
最当先得是崔祎和侯景二人。
作为主将以身犯险,已经是实在不得已而为之的大忌了,毕竟他手下最强的两员大将,
一名是羊盏,一名是崔黄须,都已经分领别军。
而此刻,他的骑从们也因为种种原因,他要操控全军,将其都散在了别处。
所以只能使用这样一种险策中的险策,让自己亲身冒险,从而鼓舞全军的士气。
在一瞬间,崔祎只是在马匹狂飙的颠簸中,尽全力把自己手中两米多长的骑枪牢牢加固在腋下。
对准了眼前那个唯一一个没有穿戴兔头面具的男人。
而那人几乎没有躲避,手中青色大槊直直朝他端来。
就听得轰的一声。
两人手中的长兵,裹挟着破空的风势,凶猛地撞击在了对方身上的甲胄之上。
崔祎只感觉自己手中一紧,随即一松。
几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随后,就看到那陪伴了自己先后两次在京城内乱中冲击敌军,随后又出城野战,在夜战中击败尔朱豹所领兵马的精制骑枪,
终于是其内在结构不足以支撑如此强大的力作用在其上,从而直接断裂开来。
在断裂的前一瞬,他依稀看到自己的骑枪直直戳在了敌将的顿项之上。
在扯飞了一连串甲片后,随即崩碎的骑枪锋锐,有一瞬似乎滑过了敌将的脸庞,在他的脸上划出了道道深深血痕。
交错而过时,敌将就摇摇欲坠,几乎要翻落在马下,
擦肩而过的崔祎还没有来得及感到欣喜,
就突然觉得自己的右胸似乎是失去了什么知觉似的,
他任由自己的马匹拖着他前进。
走了一段时间,突然无力地伏在马背之上,
而原本右侧的黑光大铠椭圆形护心镜的下方,那连着一排的甲叶早已不翼而飞,
居然是在之前代替崔祎承受了敌将手中的马槊冲击,从而崩飞了大半。
冲击的位置应该是护心镜本身,一体锻造的巨大甲片替他挡住了最大的冲击力。
而似乎,是自己的骑枪先击中的对方,使得对方的气力稍减。
因为崔祎夹得是它的末尾,能发挥出来的长度要更长些。
不然,胜负难料。
不过索性只是受到力量的冲击,并没有真正的内伤。
由于自己身上受到的伤害十分严重,崔祎也只是伏在马背之上。
任由闻讯赶来的骑从,将自己团团遮护住,完全没来得及顾及周围己方敌方损失了多少人马。
不过想来面对如此精锐的敌人,自己的骑从们成立的时日较短。
即便拥有了更先进的战术技巧,但是这也是因人而异的,因此效果可能并不会太好。
但他此时却也完全没有空暇去顾及这件事情,只知道自己的骑从再一次冲阵而出,
而似乎侯景手下的人马发出了一阵骚动,将那个摔落在地上的侯景架在马上。
呼啸一声,剩余的人数不到四百人的骑兵便匆匆向北,向来时的方向而撤去。
而那看似是侯景后军、人数足足有千骑兵的烟尘,此时却不知何时悄然散去。
出现在烟尘之后的是人数不到百名的轻装骑兵,携带更多的马匹。
他们每一人马匹的尾巴上都携带着足以做出偌大动静的枯叶树枝。
原来只是一支充作伪装的后军而已,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威慑。
想来也是,再怎么样崔祎的中军周围都有前军和右军的遮护。
能够让侯景派出五百人的精锐,分成小股,聚散离合后,直捣中军就已经是意外之事了。
而如果面对千人骑兵驰骋都毫无预警,那这支崔祎的右军存在的意义就成问题了。
想通了这一切,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肋,感觉似乎并没有骨折什么的毛病,崔祎也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已经报废的骑枪确实发挥了一些效用,使得对方在攻击用马槊捅向自己的那一瞬间,力气减弱,且微微偏斜了一些不可知觉的角度。
从而在铠甲的防护之下化解了这一次的骑枪捅击。
似乎连内伤都没受,也实在是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