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架加洛林战机在战场上空飞行。
略微靠后些的战机是低调的墨绿色涂装，但机身侧面的七个击落标记却让人不敢小觑。
而另外一架，机头则被涂装成张扬的红色，垂直尾翼上还画着一朵盛放的鸢尾花。
加洛林空军有严格的涂装规范，但作为皇女，这架战机的主人总是拥有小小任性的权力。
伊莎贝尔·波拿巴透过玻璃舱盖看向大地。五月的加洛林遍地翠绿，只是天地线上飘扬的几股黑烟，打破了这幅田园牧歌似的美好画面。
“普洛森战斗机，两架，低空，两点钟方向。”
无线电里传来低沉的声音，伊莎贝尔顺着指示看去，果然发现两架灰色涂装的战机，正顺着铁轨低空飞行。
由于落后的空军建设，加洛林在开战之后迅速丢失了制空权，因此这几天普洛森人的战机也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他们甚至敢于深入战线后方，搜索并攻击运输补给的火车。
“我看见他们了，马塞尔叔叔。你保持高度，我来攻击。”
“收到，注意安全，殿下。”
伊莎贝尔扭头看向左翼后方，她的僚机冲她晃了晃机翼，示意一切就绪。
她扳动操纵杆，战机如一只优雅的仙鹤般翻转过来，悄无声息地向下俯冲而去。
g力将伊莎贝尔死死压在座椅上，她的呼吸急促起来，白皙的脖颈上泛起青筋。
高度表极速旋转，在十几秒内，战机迅速下降了数百米，并将积攒的重力势能转化为速度。
当高度表最终指向数字200的时候，伊莎贝尔轻柔地拉动操纵杆，让上下颠倒的战机改平。
气流托举起这架德瓦蒂纳D.520型战斗机修长而轻盈的双翼，现在紧压在身上的重力消失不见，伊莎贝尔终于得以畅快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在战争开始之前，伊莎贝尔曾希望成为最早飞跃太平洋的女性飞行员，但在现在的情况下，这个梦想很有可能要化为泡影。
不过在战争中，飞行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技能。
现在伊莎贝尔已经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攻击航线，而普洛森飞行员依然蒙在鼓里，没有作出任何规避机动。
伊莎贝尔小心操控飞机，把普罗森战机套在反射式瞄具的十字中央，在双方保持稳定的一秒半后，她深吸一口气，扣动了扳机。
“咚咚咚……”
20毫米机炮发出短促的怒吼，震动顺着机身传开，伊莎贝尔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D.520战机的机炮位于螺旋桨轴中央，因此拥有不俗的精确度。只是一个短点射，就将毫无防备的普洛森战机打得对穿。
伊莎贝尔看见火焰从对方的发动机舱盖上方冒出，泄露的油料在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黑色烟迹。
受伤的普洛森战机像一只受惊的鹌鹑一样向低空逃窜，试图利用速度熄灭引擎的火焰。伊莎贝尔没有尝试追击，她知道对方今天不可能再回到普洛森了。
于是她转变目标，准备将准心指向另一架敌机。
双方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靠近到了50米以内，伊莎贝尔甚至能看清敌机座舱内那个东张西望的慌张飞行员。
“哒哒哒哒哒……”
机炮和位于机翼的四挺机枪一齐开火，子弹在空中画出一道道淡白色轨迹。
这次莽撞的射击似乎命中了普洛森战机的一侧机翼，伊莎贝尔清楚地看见对方的蒙皮上溅射出火花，但普洛森飞行员迅速向左规避，让剩余的子弹全部落空。
伊莎贝尔意识到自己的速度有些过快，赶忙将油门收到最小，但此刻已经太晚。
普洛森战机从座舱边缘消失在视野之中，伊莎贝尔知道要遭，赶忙下降高度并左右晃动机翼，下一刻，机枪的火舌便从机身一侧擦过，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猎物和猎人的角色已经发生了转换。
伊莎贝尔向左急转，试图将敌机拖入单环格斗。D.520在速度上落后于普洛森生产的Bf109，但在格斗时则更加灵巧。
但普洛森飞行员并没有急着复仇，而是扭头向高空飞去。他要利用奔驰发动机强悍的动力完成一次俯冲攻击。只要他能迅速积攒足够的速度和高度，在刚才的机动中耗尽能量的伊莎贝尔，几乎就是个静止不动的靶子。
不过他最终没能如愿，因为另一架加罗林战机及时加入战场，并从斜刺里将普洛森战机轻松击落。
“没事吧，殿下？”
“我没事，马塞尔叔叔。”
伊莎贝尔轻舒一口气，看见普洛森战机打着旋从自己的右翼坠落，最终在地面上爆炸成一团橘红色的火球，她觉得心脏略微抽动了一下——没有伞花出现在空中。
“殿下，我还是希望您不要再继续飞行，尤其是这种关键的时刻。如果皇室成员出了事故，会对士气造成很大打击。”
马塞尔上校在无线电中劝说道。
“难道我要和父皇还有哥哥们一样，在凡莱塞宫的花园里享用下午茶么？”伊莎贝尔把她刚才在战斗时散落的银色发丝捋到耳后：“我想和战士们呆在一块。”
“可是——”
“好啦马塞尔叔叔，说说战场上的新消息吧。”
伊莎贝尔知道这个打过欧战的老爷子一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赶忙转移了话题。
“不算乐观，色当突然出现了大量普洛森部队，我们空虚的守备恐怕无法抵挡——战线还会继续后退。另外，不列登皇家空军轰炸默兹河浮桥的计划也失败了，损失惨重。”
“天呐，难道就没有点好消息吗？”
“……倒是有一个。”马塞尔上校犹豫了一下，“帕兰方向的守军报告，有一辆装甲车独自摧毁了十一辆普洛森坦克。”
“真的？它的指挥官应该获得一枚荣誉军团勋章！”
“您应该对那个指挥官有印象——是罗兰·德拉萨尔少尉。”
“罗兰？这家伙怎么可能？一定是搞错了吧！”
即使隔着无线电，马塞尔也能听出伊莎贝尔语气中的失态。
“殿下，那小子当时追求您的方式可能有些……另类，但战场是男孩成长最快的地方。”
“咳咳，怎么可能！多半是哪个溜须拍马的指挥官替他谎报了战功。”伊莎贝尔回想起当时的窘境，顿时觉得浑身尴尬：“不过马塞尔叔叔，我想你说得对，至少我在帕兰上空要更小心些——我可不想跳伞到罗兰那家伙的面前。”
马塞尔爽朗地大笑起来，两架战机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向机场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