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与严白虎，分别在神亭岭下营。
那头也在神亭岭的孙策，自然看的真切。
站在营帐外的高地上，孙策手按剑柄，眺望着远处两座分立的营寨，面色却好生难看。
周瑜从身后走来，没有说话，只是也朝着孙策的目光看去。
孙策听得身后来人，却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指向远方：“公瑾，你看那边——严白虎的营寨和刘琦的营寨，分明是分开的。”
真也是不用回头，就能听出来，背后来的人是谁了。
周瑜顺着孙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数里之外，两座营寨确实分立而建，中间隔着一片开阔地。
严白虎的营寨旗帜杂乱，营帐搭建得毫无章法，远远就能听到喧哗声；而刘琦的荆州军则营垒森严，旗帜鲜明，巡逻士兵井然有序。
确实，也都是各自的风格。
“确实奇怪。“周瑜轻抚下巴心里暗自思量，“按说他们若是同盟，为何不并营而驻？”
正想着，边上孙策眼中闪过一丝懊悔：“我本以为他们已联手对付我，所以前日才按兵不动。”
“现在看来，他们分明是各自为战，说不定还在相互提防。”
他握紧了剑柄，指节发白：“若早知道如此，那日就该趁他们内斗时一举击破！”
孙策说着是怪自己，其实未尝没有说周瑜的意思，周瑜自己听得明白。
当下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仔细观察着远处的营寨布局。
夕阳的余晖在两座营寨间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一道无形的分界线。
“伯符，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端详片刻，周瑜终于开口，“刘琦虽然年轻，但身边有能人辅佐；严白虎虽为草寇，却狡诈多端。他们如此布营，未必不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孙策冷哼一声：“公瑾过虑了。若他们真是一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合兵一处，兵力岂不更强？”
他转身指向自己的军营：“我刻意做疲态之状，若他们合力来攻，我们未必能轻松应对！况且...还有公瑾你的情报，他们两路军马要是当真一心，何必如此！”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只见一骑斥候飞奔而来，到近前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报！严白虎军与刘琦军今晨又在边界处发生小规模冲突，双方各有损伤！”
孙策眼中精光一闪：“果然如此！”
他挥手让斥候退下，转向周瑜：“公瑾，你听到了吗？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伙的！我早该想到，严白虎这等草寇，刘琦身为汉室宗亲，怎会真心与他合作？”
周瑜眉头微蹙：“伯符，斥候可曾探明他们因何冲突？”
“管他因何冲突！”孙策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柱上，“重要的是他们确实在互相攻伐！早知如此，三日前他们第一次交兵时，我就该率军出击，坐收渔利！”
暮色渐浓，营中开始点起火把。
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孙策刚毅的脸上，勾勒出他懊悔的神情。
想起三日前在神亭岭的一战，或许他一回身，这事情就一不一样了。
“伯符，为将者最忌意气用事。”周瑜声音温和却坚定，“即便他们真的不和，我们现在出击也未必是良机。我军粮草充足，据险而守，不如再观望几日。”
周瑜这般说着，然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说...刘琦与严白虎当真是在做戏，那岂不是自己的一切所作所为，皆在他眼里？
自己给的情报，刘琦是一句也不听从，俨然一副不信的架势。
如此一来...之前的谋划，莫不都是白用功夫了？
然这些念头，周瑜却不好和孙策来说，只是藏在心头就是。
那头孙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中翻腾的情绪。
他倒是还没怀疑到了这点上，只知道周瑜说得兴许有理，但那种错失良机的懊恼感却挥之不去。
当下只是仔细又朝着那两个营寨看去。
看了半晌，孙策似乎品出了一些什么东西，忽然指向远方道：“公瑾，你看那刘琦营寨。”
“他将军队布置得如此严密，分明是在防备严白虎偷袭。若我们此时联络严白虎，许以共击刘琦...”
周瑜摇头打断：“总觉得此事蹊跷，严白虎向来狡猾，怎会此刻与刘琦对立？”
孙策却道：“严白虎区区一个草莽罢了，哪里能知道忠义之事，哪里有利可图，便往哪里打。今日刘琦虽势大，却粮草足够，如此被严白虎惦记而已。”
正说间，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号角声。
二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刘琦营寨中涌出一队骑兵，向着严白虎营寨方向疾驰而去。
片刻后，严白虎营中也冲出数百人，两军在中间地带对峙，剑拔弩张。
“看！又要打起来了！”孙策兴奋地握紧拳头，“这次我不能再错过了！传令下去，全军备战！”
周瑜急忙拉住孙策的手臂：“伯符且慢！夜间作战风险太大，况且...”
实在不是周瑜不信，实在是这严白虎和刘琦是没理由打起来啊！
刘琦势力现在如此庞大，两人之前也有合作的过往，为何今日就打起来了？
好在周瑜话未说完，远处对峙的两军突然各自退去，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孙策愣住了，不解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他喃喃道。
周瑜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伯符，我越发觉得此事可疑。他们若真有深仇，为何对峙片刻就各自退兵？倒像是...”
“像是什么？”
“像是在演戏给我们看。”周瑜低声道，“或许他们早已暗中结盟，故意制造不和的假象，引我们出击。”
孙策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公瑾所言不无道理。是我太心急了。”
说着他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战事频繁，情报又虚虚实实，不知真假，实在令人烦躁。”
周瑜拍了拍孙策的肩膀：“无妨，谨慎总比冒进好。我已派出更多斥候，相信很快会有确切消息。”
两人如此说罢，总算是平和了孙策的心思。
只是...
周瑜心里存着的那个想法...那个之前所用计策全部白费的想法，还是没说出口。
沉默成本下去了，便是周瑜...也不想轻易承认失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