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
天越来越冷了,周若木可不想在野外过夜。
会不会被冻死不说,这地方是哪他都不知道。指不定会从哪里冒出来一队强人和自己拼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尽早找到一处地方落脚,打听清楚附近的情况吧。
“汪!”肉球从前方跑了回来,向周若木报信。
“有人家吗?”周若木心头一喜,快步上前。
真的有人家!
在河水分流的河凹处,有几十座茅草顶、泥砖木墙垒盖起来的小屋。形成一处村庄大小的聚落。
周若木小心地从坡上滑下去,和村里人搭话:
“大娘你好,我——”
“有妖怪啊啊!!”
那老婆婆一看周若木,吓得把手里的簸箕丢了,连滚带爬,突然变得老当益壮,撒腿狂奔。
一面跑,她还一面往村里扩散着消息。
“有妖怪!有妖怪!”
听到这一动静,整个村的少壮都出动了。男的,女的,还有小的。
他们手里拿着草叉,甚至提留着镰刀就赶到了村口,还有的放土狗出来。
“有坏人!”
“捉坏人!”
“坏人,操!坏人,咬!”
周若木诧异地瞪大了眼,自己竟然能听懂土狗犬吠的意图——喉轮丹的功效,一并被带到了现实中来。
这些看家护院的土狗尽忠尽职,还不等主人下令,就朝着陌生人奔扑而去——
“呜——呜!”
然而,肉球低声一吼,它们就全焉了,吓得夹着尾巴,跑回主人脚边。
奇怪的是,周若木反倒听不懂肉球在说什么。
似乎它并不是真正地在犬吠,只是在模仿狗,发出类似的叫声而已。
“误会了,误会了。”周若木摆摆手,“我不是妖怪,我是人!先前被歹人追杀,这才流落到这里。”
众人盯着他看,爆发开了讨论。
“妖怪怎么可能会说自己是妖怪!”
“可是妖怪带着条狗干什么……”
“这狗我看也邪门!”
正当众说纷纭时,一个老者缓缓拄杖走出。
“谁在这闹啊?”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毕恭毕敬地行礼:“村长,这儿来了个怪人,我们觉得他是妖怪。”
“真要有妖怪,轮得到你们在这大呼小叫啊?早就把你们肚肠都给掏出来了!”他训斥这一村的少壮道。
“老人家,您这能收留我过一夜么?”
终于来了个讲理的,周若木赶紧上去交涉道,
“我在云澜郡附近被歹人伤着了,拼死才逃出来——我可以付房钱饭钱和药钱,在这稍微喘口气,明天就走。”
“你——你说是在哪被伤着了?”老人家似乎有些耳背,听不清楚。
“云!澜!郡!”
老人这次听清楚了,抬起头来,说道:“……后生,你是癫子不是?”
“哈?”周若木愣了。
自己这还啥都没干过呢,他咋就说自己是癫子。
难道这俩字写在自己脑门上了?
“云澜郡……唉,罢了。”老村长摇摇头,“后生,不是我们铁石心肠,任谁都是娘生爹养的,对不?可你说你是被歹人害了,那伙歹人呢?”
“不……不清楚。”周若木也不知道自己在幻境中杀了几个歹人。
也许全杀了,也许一个没杀。
他全然不知道。
“这就是问题了。要是那群歹人循迹追过来,向我们讨人。我们是图自保把你交出去,还是为了你跟歹人血拼啊?因此不好留你。”
老村长无奈地说道,
“你还是趁早去别处吧。”
“老先生,最近的一家客栈,天黑前能赶到吗?”
“不知道,天下没有长一样长的脚。出了村就有路,你沿路走就是了。”
“老村长,我不是散修。我是从六御门那下山来的道士。”周若木实在没办法,只能请大牌了,“等我养好伤回了宗门,来日一定带礼相谢。”
老村长苍眉一抖:“道士,你真是六御门的?”
周若木见他态度缓和,连忙确认:“嗯,我的确是六御门的。”
“那……”老村长轻咳一声,“那你就留在这里过一夜吧。”
“哎,好的好的。”周若木喜出望外。
原来报宗门的名头这么有用!
“天一亮我就走。”
“不急嘛,你不是有伤在身吗?”老村长说,“你要是不嫌弃,就多住几天。”
“不敢多打扰。”这态度前后简直判若两人,周若木后悔自己没早点报上宗门,省得在这挨冻、扯皮半天。
老村长伸出杖,朝旁边一个年轻人的小腿上打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客人准备准备。”
年轻人心领神会,大步地离开。
“老先生,他这是要去干什么?”
“哦,他去后山那抓只鸡来,给你宰了接风洗尘。”老村长笑着说道。
“这不好吧。”周若木赶紧劝阻道,“临近年关了,还是留给你们自己享用吧。”
“一只鸡,不打紧。再说了,他天黑前能不能捉到还是问题。”
老村长搭着周若木的背,
“来,小道士,往里走。我给你安排一间屋子。”
周若木被安排在一间新建的柴房里留宿。草席打地铺,上头再铺了一层被褥保暖。
“多谢了,老先生。”周若木作揖道,“请问这附近有没有药店?”
“道士,你要吃的有,药恐怕就没有。”老村长遗憾地说道,“想看郎中得趁早去集里看。不过,那些郎中也都是赤脚医生,你这伤恐怕他们是治不好的。”
“没事没事,只是问一句。”
安排妥当后,周若木带着肉球一起到田垄和山脚里,收集可以用的草药。
幸亏他把草药学的专著读透了,能分辨出野生的药草,要不然还真就束手无策。
“来,吃。”周若木把药草碾成一团草泥,喂给现出原形的肉球。
咀嚼过后,肉球很快把药髓给排了出来。这速度让周若木略微地感到些许不安。
他将提纯过的药髓涂抹在患处,冷冰冰、疼痛直往体内窜。
这药髓也真是神奇,凹陷下去、缺了一块的肉,竟然痒丝丝地开始了再生!
忙完这一切,天已经彻底黑了。
周若木想找人问个话,推开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扑面而来。
“怎么连个火把都没有啊……”
周若木迟疑再三,还是决定先早睡了。
问个路的事情,明天早上也可以问嘛。
他钻进被褥里,把肉球化成的狗也抱了过来,给自己取暖。
困意接踵而至,他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伤痛的点阵刺感渐渐远去,他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己还能回到幻境中、陪师妹放天灯吗?
……
“……”
“……汪!”
周若木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肉球的叫声,半睁开眼。
外头天已经亮了。
不对。
周若木迅速翻坐起来,从枕头底下抽出菩萨剑。
外边那不是天亮了,是火把把天都照亮了!
难道那群歹人真的跟着自己到这来了!?
周若木正想出去迎敌,风穴催动的耳朵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千真万确,他就在这柴房里,别让他跑了!”